宗嶽得見武陽上師如今模樣,心裏不禁有些雜亂,以前武陽上師在武穆輔佐大皇子梻羅時,可沒少在宗家背後伸刀子,自己應該是恨他的啊,可現在竟有些恨不起來的感覺。
聽於萬仞他們說,武陽曾在落雪城幫助他們逃命,而他自己也淪為了樊聞仲的階下囚,生死未卜,怎地今時又成了樊聞仲口中的屍奴?
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不好......
宗嶽隱約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彼時武陽上師神威大發,披頭散發地衝進陣中,須臾掌斃十餘騎雪龍騎兵,樊聞仲也是暗自皺眉。
但為成天下大業,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野火燒不盡荒草,次年還不是照舊油綠一片嗎?
可他似乎忘了世間還流傳著一句話,叫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西戎紅衣乍見突如其來的武陽上師衝殺過來,不論敵我,逢人就殺,不由地沮喪上眉梢。
“先生!這都衝殺一天一夜了,咱們撤回去吧,至於攻城之事來日方長......”虎背熊腰的大將收起手中宣花斧,跪倒在樊聞仲身邊乞求般說道。
樊聞仲閉目沉吟半晌,反手一掌蓋在他的天靈上,雙目如炬直勾勾盯著宗嶽,一字一字說道:“膽敢再言後退者,力斬不赦!”
剛有點後退意思的西戎蠻子不由齊齊身子一顫,再聽當前手持長槍的年輕將士,冷喝道:“我西戎二十萬雪龍騎士何在?”
迎和聲音直破溝壑山穀,溯雪冉冉再起。
宗嶽受了武陽上師一擊之後,但覺胸口火辣生疼,五髒六腑內的真氣混亂不齊,再瞥眼遠處死戰不出的宗顏,此刻白袍盡帶血,一柄血紅妖刀直出直進雖然英勇,但那昔日筆直的身軀已彎下去了許多。
再觀那越戰越少,又越補越多的白衣銀甲,宗嶽忽地胸口一熱,口唇微張想說些什麼鼓舞人心的話,話落嘴邊卻又覺多餘。
我宗家鐵浮屠為國為家而戰,何其幸也!
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能眼睜睜讓他們西戎蠻子奸計得逞。
宗嶽感歎雙方浴血奮戰的將士生死皆成虛妄,彈指一揮間,誰又敢說能睜眼看那青山日出?
但覺氣息平和許多後,宗嶽轉身厲喝道:“樊聞仲!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從拒北城郊外滾得遠遠的,這些年這片土地上的血還流的不夠多嗎?”
樊聞仲卻俯首一笑,不失王者宗師風範,即便戰袍已然狼狽,但眼神中老遠地能感覺到陰騭淒寒殺氣。
“改日不如擇日,擇日不如撞日。”樊聞仲冷哼一聲,徐徐笑了起來:“宗小子,你不是一直在找害你兄長屍骨不全的主嗎?時值此刻,老夫也不怕告訴你,那一切都是老夫的主意。你宗家在武穆自恃功高,欲滅武穆,若不從你並肩王府下手,又能如何?”
“他們沒有錯,也許你也沒有錯,但是你真要怪罪,也就隻能怪這個世道不夠好。”
樊聞仲像是生怕宗嶽會撤兵似的,再冷言冷語譏諷道:“你以為從於萬仞那裏學來幾招鬼把戲,就能班門弄斧嗎?難道你忘了,若論起輩分,老夫還是他們的師伯?”
宗嶽此刻哪還能聽得下去,徑直不顧身後雪峰的勸告,天罪劍大開大合斬向樊聞仲,樊聞仲卻已在心裏暗笑這毛頭小子就是好騙,他的手裏還有二十萬鐵騎,可拒北城儼然是座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