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熒光閃爍,燈心如豆。季斐然靠著椅子坐下,十指蜷縮。遊信方關上門,他飛速將手搭上桌台。遊信從之端坐,含笑道:“斐然可大好了?”季斐然抬眉:“好了好了。”遊信道:“明天趕路,你身子承受得住麼?”季斐然道:“使得使得。”
遊信瞥一眼窗外,又瞥一眼季斐然,掂起季斐然的衣角試厚薄。季斐然下意識往後縮一下,動作極小未被遊信看到。遊信走到床旁,取下自己的褂子,披在他身上:“你睡覺總是不安生,風濕不犯都難。”季斐然道:“那是那是。”
遊信替他裹緊衣裳:“你的病不能再加重了。我睡得輕。”季斐然道:“厲害厲害。”遊信直視他,平淡道:“如何?”季斐然點頭。遊信微微一笑,走到床邊:“我去鋪被子。”季斐然道:“什麼?”遊信若無其事道:“睡我這裏吧,我容易醒,可以照顧你。”
季斐然一驚,猛地站起來,椅子險些砸地:“睡這裏?”遊信正欲拉被子下來,卻停了動作:“不方便?”季斐然立即搖頭:“要睡。”遊信怔忪看他良久,朝他走兩步,解衣服,攬他上床。
方躺下,季斐然便往裏麵縮了縮。遊信笑道:“以前我和你待一起,你不常常張牙舞爪麼。怎的今天如此膽小?”季斐然拍拍身邊的空位:“我是給你留位子。”
遊信但笑不語,隨之躺下。季斐然一直以麵朝上。伸手按住胸口,亂成一團。半晌,以為遊信睡已入睡,側身對著他,卻正碰上他的視線。兩人之間僅隔寸餘距離,呼吸清晰可聞。季斐然作賊似的翻身,背對他。過了一會,又回過頭,悄悄看一眼遊信。
遊信正彎著眼對他笑,卻仍未說話。季斐然幹脆豁出去,一不作二不休,又翻回去,倏地抱住遊信的脖子。遊信眼中笑意更濃了,回抱住他的腰。季斐然輕吸一口氣,表情卻很是玩味:“子望,有個問題要問你。”遊信輕聲道:“嗯。”
季斐然道:“下雨時,我出去做的事,不是夢,對不對?”遊信道:“嗯。”季斐然長籲一聲,閉眼又睜開,小心問:“我做了一些奇怪的事……你怎麼看?”剛說完,他便開始懷疑腦子給雨瀑布衝壞了。但心裏很清楚,自己極有可能會在遊信回答以後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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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信淡淡一笑,聲音很平靜:“我希望你能忘了它。”
季斐然硬擠出笑容:“是麼。”遊信道:“不過,你看似負心薄幸,實際挺死心眼兒。我知道你不可能忘,不過可以慢慢來。”季斐然努力在逼自己笑,卻如何也笑不出來。整個人變成了木雕,連眼都不眨一下。遊信頓覺說錯話,想要摟住他,卻被他推開。
季斐然一吱溜坐起來,閃電般翻身下床。遊信連忙坐起來道:“生氣了?”季斐然未回話,隻埋頭穿衣服。遊信又道:“斐然,當我沒說,好不好?別惱我了。”仍未得到回音。遊信一時惆悵,竟忍不住道:“過都過去了,你為何還要時時想著?”
季斐然臉色煞白,幾次欲開口,都說不出話。遊信見他這般,還道他是思念齊祚,心裏也憋了口氣:“再說,是你先惹我的。”季斐然已氣到嘴唇發抖:“是,是下官的錯。遊大人,下官在這裏賠不是,以後再不會做越禮之事。”說罷行了禮,推開門衝出去。
“斐然!”遊信喚了一聲,趕緊跟去,方出房門,便不見季斐然的身影。心道他在氣頭上,還是等大家都冷靜了再去和解,回屋歇著,一宿未眠。
其實,季斐然躲在門背後,待他回去才出來。揉揉眼睛,硬打個嗬欠,悠哉走回房間。
第 28 章
穀要自長,人要自強。遊信心下知曉,季斐然不會給他好果子吃,次日主動去他房前負荊請罪。季斐然開門,長伸一個懶腰,鴨子擺似的搖回床上,眼皮壓鉛般合上,端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遊信守他麵前,猶疑半晌才道:“斐然,東西可收拾好了?”季斐然扯被子蓋住腦袋,嗯了幾聲。遊信往屋內掃了一圈,輕籲一口氣,開始收拾他的行李。
一切準備就緒,遊信到大廳等待,歸衡啟剛去半盞茶功夫,季斐然則隨之而來。
斷斷續續砸暴雨,總算掛上大太陽。歸衡啟翻了皇曆,知府送客,一行人備馬回京。隨從牽馬出門,季斐然折扇一撐,走在幾人前頭,一路左瞧瞧右看看,渾然一副罽袍哥兒相。
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正值牡丹盛開時節,滿城姚黃魏紫,二喬豆綠,紅白粉黛,美不勝收。季斐然一路搖扇一路賞花,仰首閉眼,輕吸花香,怡然自如。
另外三人並肩而行,遊信盯著季斐然,封堯盯著遊信。正所謂四人行,必有剩餘。歸大人這會子是和尚之梳,不知自醜,眼睛一彎,還樂得清閑。
走了一段,季斐然停在一朵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