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卻不一樣了。穿過後中的時光,他在煙霧的盡頭看見這樣一個女子,水藍色的衣裙,溫熱微鹹的淚珠,滲過他的手指,滴落在他的心間。
從此,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開始有欲望,對人世間的留戀使他不複從前的清明寡念。他開始試著想去擁有一個人,完全地沒有保留地將自己攤開在那個人的麵前。
獲得或丟失,也許都因為經曆過,所以才會覺得滿足。
楊眉蓮步輕移,安靜地跟在她的父親後麵。她的侍女茶沫亦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生?讓人們一步一步地沿著命定的軌跡,逐漸抵達終點。
而其間,沒有人知道在那個漫長而無望的路程間,又會遭遇怎樣的境地?
一些人追隨著另一些人的腳步,或輕或重,或停或走。
一些人遠去,一些人卻留下。一些人在朝露來臨前,悄然消散了蹤跡。
如這搖曳生花的懈樹一般,楊眉無波的心,卻在夏日的清風中,越來越寂靜。
不尋被赤宿的大掌拉著,寬大的衣袖隨著風卷翻飛。
今日剛被他連哄帶勸地用了晚膳,就又被好說歹說地拖來參加這個什麼生辰宴。他真搞不懂,生辰就生辰,為何就會有那麼多人還要這樣大肆慶賀呢?
而自己,竟然連何月何日出生都不得而知。
一閃而逝的悲哀卻還是讓赤宿捕獲。他用力握了握不尋的手背,透過力道傳遞著他的心聲:還有我在。
還有我在。即使天下間的人都會離開,不要擔心,我還是在這裏。
不尋看向他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緩緩如春風掠過,在那雙星光璀璨的雙眸間,有感動,也有悵然。
一行人中,大概隻有楊老爺的心情最為單純,也最為高興了。
他還未走近,就已高聲恭賀道:“淏燧公子,生辰吉康!”
“嗬嗬嗬。” 淏燧上前一步,“我還真怕你們不來呢!”
“公子真愛說笑。”楊老爺笑眯眯地擺了擺手,“縣太爺,你看看你家這位好兒郎!”他打趣道。
縣太爺一捋胡子,也不緊不慢地回道:“這好兒郎……不久之後,不也是楊老爺您的好兒郎不是!”
“哈哈哈!”楊老爺爽朗地仰首笑起來。是了,他們該乘著今日這好機會將兩家的親事定下來了。
兩年前,縣太爺就有向他提起過兩家結親的事,卻一直讓他以眉兒宿疾未愈為由推托了過去。但眼下,女兒宿疾已愈,淏燧又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憑他這雙老眼看來,日後淏燧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啊。
眉兒能嫁過去,應該會幸福的吧。
好不容易等到女兒病愈,卻又這麼快就要出嫁了。楊老爺心中真是喜憂參半。
“親家,咱們進屋去吧!”縣太爺上前,卻驀地發現楊老爺深厚高大的男子。
他眯起眼打量。可一對上那雙赤豔的雙眸時,卻一下子就腿軟了。
他忙不迭地跪下:“下……下官拜見王爺!”
天哪!可真是紅色的眼珠!還不把人給嚇死!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久負盛名”的烈王爺,不禁亂了手腳。
“起來吧。”赤宿握著不尋的手依舊沒有放開,“宮門之外,一切禮節從簡。”
“謝,謝王爺!”
淏燧扶起雙腿發軟的父親,臉上一派從容。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表現出一絲驚慌來,像是早知曉了他的身份般。
赤宿的眼光淡淡地掃向他,認出他就是那日酒樓有過一麵之緣的紫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