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拍拍她肩膀,“念安呢?”
“在寶華殿呢。您是不是一點都不想我,一回來就問念安?”
“怎會。”帝江笑著退開一步,“你沒瞧見我帶誰回來嗎?”
顓靈運偏頭看到後麵的奔霄,扭身又撲入他懷裏,“四哥,這麼多年,你都不來看我!”
“你們兄妹敘舊,我去太華殿看看母後。”
“恩,去吧。”顓靈運挽著奔霄,目送帝江走遠。
奔霄見帝江轉了彎,隨即收回視線。“這些年過的如何?”
“挺好的,就是聖上總是忙於國事,你們又不怎麼來看我,好無聊。”顓靈運拉著他往瓊華殿裏走,“而且後來聖上病了,我就更......”顓靈運垂下頭,臉上籠罩著慘淡愁雲,“哥,你不知道,聖上他病入膏肓,什麼靈芝仙草都用過了,也無可奈何。”
“他傷了元氣,過補無益。”奔霄語氣焦急。
顓靈運點點頭,“我知道,所以現在,他是自己強拖著,看造化吧。”她鬆開奔霄,坐到榻上,落下眼淚,“他可是六合神君啊,他是神,為何會日日嘔血!”
奔霄呆呆地站在那裏,以前自己也這麼想過,想他是神一樣的存在超脫死生變幻。可他卻淡淡地說,我也是一個平凡的人。
我好悔!悔自己曾一睡十年,沒能跟他並肩於血腥沙場,悔自己不能承受窒息般的痛,又從他身邊離去。好悔,又好恨!恨不能與他早些相見,看他從孩子到少年,恨不能與他同日生同日死,不是他襟上盤扣,能和他日日相伴。好恨,又好怨!怨他以天下相係,不許自己與他同行,怨這情像拍岸濁浪,濃重的讓人無法承擔。好悔,好恨,又好怨!每每以為這便是痛之極、苦之極,這便是情之極、愛之極;又每每更痛一分,更苦一分,情愈濃,愛愈深......
帝江,想他心痛,隻短短一刻不見,自己的心像海中沉浮的圓木,什麼都抓不住,摸不到,空落落的像血肉已被消減。
顓靈運止住了話,望著自己的四哥發愣。他明明沒露出絲毫表情,卻似成河的淚都已流盡般哀絕。他分明站在那紋絲未動,卻似狂風中搖擺的樹般,好像隨時會折斷。
帝江回來後立刻投身政事,將一切打點井然,帶奔霄熟悉事務。至於要他攝政的詔書,帝江早在八年前寫下的遺詔中交代清楚。
多日後,九華殿上百官退朝,帝江站起又跌回王座,陷入昏迷。
帝江眼前人影晃動,模模糊糊的像一個個彩色光團。
“父皇好像睜開眼睛了!”
“江兒,你可算醒了!”
“聖上!”
帝江看清圍在自己床邊,落淚的母親妻兒,從縫隙中看到後邊的人,對他抬起手,沙啞地說,“別離我那麼遠。”他聲音很輕,每一次呼吸,心肺都猶如刀絞。
奔霄上前握住他的手,淺笑著說,“睡了這麼久,餓了吧?我做了好多素餅,你嚐嚐。”
帝江側頭看他端著的素餅,個個精致無比。“今天,什麼日子?”
“八月十五啊。”
帝江唇邊也掛起一抹淡笑,“正好,正好。”說著,要起身。
“江兒,你快躺好!”
帝江拂開母親按自己躺下的手,“孤要沐浴更衣。”
他站起打量奔霄,他一身的灰塵白麵,輕笑道,“你也來沐浴更衣吧,把素餅包好等一下帶著。”
“聖上,你又想去那兒?”顓靈運拉住他,“您得休息。”
“我隻是去淩雲銀岩群峰,我說過要和他一起去的,雖然紅雪林尚未開花。”帝江拍拍她的手,抽出衣袖。“給他準備一身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