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的雙手再次開始幹活。動作變得比剛才還快,當然是無意識的。由於多聞說可以忙完再去,喜藏果真一如平時,一直忙到黃昏才關店。一開始想到有人在等他,便靜不下心來,但投入工作中之後,就忘了此事。待紅輪西墜,四周薄暮輕掩,喜藏關好店門時,多聞正好走來。

「嗨。」多聞坐著人力車,瀟灑登場。之前他前來都是坐馬車,所以這次坐人力車並不驚訝。不過,這時喜藏卻為之啞然無言。因為那是兩人座的人力車。多聞旁邊的位子空著,意思是要他「坐上來」。深戴著頭巾的車夫,拉著喜藏的手,想讓他坐在多聞身旁,喜藏當然極力抗拒。 「怎麼啦?快坐上來啊。」多聞側著頭,一臉納悶,喜藏沉著臉道「走路去不是很好嗎?」

「我今天想坐這個。啊,你不用擔心車資。這位車夫是我的熟識。隻要是我和我朋友,他都不收半毛錢。」

喜藏朝車夫瞄了一眼。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下垂的八字眼,底下有濃濃的黑眼圈。他與喜藏四目交接時,露出陰森的笑意。這令喜藏更不想坐了。

「來,上車吧。」多聞探出身子,拉扯他的衣袖,喜藏拗不過他的強硬,百般不願地坐進車內。當初人力車剛出現時,因為被它的稀奇所吸引,所有人都搶著坐,成群的人力車穿梭在市街上,反而導致交通阻塞。那時候喜藏見了,心想「不如用走的還比較快」,不屑的投以冷冷的目光,但如今卻……

(好快……)

第一次坐人力車的喜藏,坐不到五分鍾便開始改變想法。好快——快得有點不像話。「……慢一點應該比較好吧?」

喜藏出言提醒,但車夫可能沒聽到,完全沒放慢速度。飛快地從其他人力車和行人間穿過,一路前行,但途中有多次驚險場麵,喜藏暗暗心驚。穿過喜藏住的這條商店街後,前方有一段路滿地石頭,路況不佳。盡管來到那條路上,拉人力車的車夫步伐仍未減緩分毫。叩、碰、咚——每當有怪聲響起,喜藏的身心皆感到很不舒服。不過,任憑喜藏說再多次「拉慢一點」,車夫拉車的動作還是一樣粗魯。但一旁的多聞似乎很習慣,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

「你從剛才就顯得坐立不安,怎麼了嗎?」

「你還問呢。這台人力車是怎麼回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種車並不多,他以前也沒拉過啊。」

「……喂,你這位熟識真的是車夫嗎?」不會有事的——多聞隻有微笑以對,不置可否。喜藏嘴角為之一僵,旋即又恢複原來的表情,盤起雙臂。這時如果強行跳車會受傷。既然誤上賊船,就隻能聽天由命了,喜藏抱定主意後,一直板著臉孔,安分地坐著,直到人力車停下為止。由於他忍著沒發作,人力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比走路還快上一倍。

「啊,終於到了。坐人力車果然好。」

「好在哪兒啊。」喜藏揉著屁股,暗啐一聲。車夫動作粗魯,坐起來也很不舒服。座位硬得像石頭一樣。而且在車夫的橫衝直撞下,屁股一再撞向座位,現在仍隱隱作疼。

「這麼快就到了,不是很好嗎?」

「隻有好在平安無事,沒丟了小命。」在抵達這裏的路上,車夫一次差點撞到馬,一次差點輾死貓,三次差點輾到人,能完全沒輾到人,平安抵達這裏,真是奇跡。平安落地的喜藏狠狠瞪向車夫時,他已經掉頭往來時的道路而去。一反剛才的模樣,改為踩著緩慢的步伐。完全看不出剛才那種危險。

「……難道是故意的?」喜藏如此低語。

「來,我們去吧。」多聞指著不遠處那家風評絕佳的蕎麥麵店,如此說道。

雖然一路上險象環生,但果真如多聞所言,這裏的蕎麥麵令人讚不絕口。喜藏本想點一般的蕎麥湯麵,但多聞一直大力推薦他炸蝦蕎麥麵,不得已,隻好聽從他的建議。

(果然點對了。)才吃幾口,喜藏便浮現這個念頭。雖然上頭隻擺了一尾炸蝦,但炸蝦十分有彈性,甘甜爽口。手打蕎麥麵非常順口,調味用的蔥和茗荷新鮮有味。湯頭雖淡,但加上蕎麥麵和調味的濃鬱,正好形成絕佳的搭配組合。「好吃吧?」

多聞才剛吃沒多久,便兩口解決了炸蝦。見喜藏頷首,他露出開心的表情,用力吸起剩下的蕎麥麵。

(照這個速度,接下來數到一百,他可能就吃完了。)

雖然早已習慣,但喜藏還是看得目瞪口呆,吃著自己碗裏的麵。「小哥,麻煩給我三瓶冷酒。」果然不出所料,三兩下便吃完麵的多聞,要來兩個酒杯,朝杯裏倒酒,擱在喜藏麵前。雖然極力婉拒,但多聞已端起酒杯等候,喜藏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舉杯。多聞莞爾一笑,這才把酒送入口中,一飲而盡,接著又斟滿了酒。他喝酒的速度和吃飯一樣快。在喜藏吃完蕎麥麵之前,他已經幹完三瓶酒。喜藏一直提醒他別喝那麼多、要好好品嚐酒的味道,說到自己都膩了,索性不再說話,專心吃自己的蕎麥麵。

「下次去吃日本橋的『明野』好不好?那裏的鰻魚好像是極品呢。我老早就很想去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