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而明亮的天空讓他那張稚嫩的頰上的淚痕越發清晰可見。

他並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可是淚水無聲無息地從他紫羅蘭色的瞳孔滲出。

他似乎在哭泣,可是如果不去看那滿臉的淚痕,那張安靜的麵容卻是詭異地看不出任何一點哭泣的表情的痕跡。

被淚水打濕的純金色的發絲散亂地貼在他的臉上,雪白的披風環繞散落在他的腳下。

古老的黃金之國的純金色飾物纏繞在他白瓷色的手臂之上,在明亮的光線下閃閃發光。

他伸出的雙臂將懷中的人抱住,任由那滲出的帶著一點詭異不屬於正常人的黑紅色鮮血浸透了他的白色的手指……

那分明就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時看到的情景!

她下意識向他伸出手去,可是眼前突然有一道金色的微光閃過。

少女的眼直勾勾地定格在那一隻半截都染上血跡在埃及王弟的胸`前微微晃動著的純金色的指環。

她的腦海中突兀地浮現出她第一次見到遊戲的時候,吊在懸崖的邊緣已經瀕臨絕望的她在最後一刻看到的突然自黑暗中閃出的金色指環——

不!

不可能的!

一種詭異的念頭猛然躍入她的腦中,而她反射性地去反駁。

就算是一樣的指環……遊戲作為埃及王弟的後裔,得到先祖傳下來的東西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

未被棕色的發絲掩蓋的碧綠色的瞳孔直勾勾地死死盯著那隻打著旋兒微微晃動的純金指環,麗貝卡努力找出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是的,擁有祖先的遺物是理所當然的,沒什麼好驚訝的。

她剛才突然冒出的念頭肯定是那一瞬腦子不正常了!

埃及王弟可是一千年前的存在啊!

努力忽略心底隱隱欲動的某種不安的感覺,她強迫自己將剛才那個詭異的想法丟出腦外,飛快地將目光轉移到被遊戲抱著的那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原本俊秀的麵容被一道占據了他半邊頰的猙獰的疤痕破壞殆盡。鮮血從他的額頭流下來,浸透了那條猙獰的疤痕,就如同那條傷疤此刻還在從裂開的口子裏血淋淋的淌著血。

蒼白色的發張狂地散落在深褐色膚色的頰邊,男子張開的唇角露出的是明顯不屬於人類所能擁有尖利的漆黑色的獠牙。

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自額頭流下來的血滲進去的緣故,年輕男子的左眼閉著,僅剩一隻血紅色的右瞳半睜著,帶著幾分詭異感覺的血紅色的菱形瞳孔越發給他增添幾分可怖的煞氣,依稀可以看見瞳孔深處深藏的野獸般的氣息在咆哮翻滾。

隻是那更像是瀕臨死亡的野獸堅守著最後王者的尊嚴的呼嘯之聲——

麗貝卡差一點就驚叫出聲。

這個人……不!他根本不是人!

年輕男子腰部以下是一條極長的粗壯蛇尾,隻是那長長的圍繞著王弟好幾圈的黑漆漆的蛇尾無數個地方都被撕扯得鮮血淋漓,破碎的純黑色蛇鱗掉了一地。

帶著詭異的黑光的鮮血緩緩地自蛇尾下淌出,將碎裂的鱗片浸泡在一片血色之中,也將王弟散落在地麵的白色披風的角一點點浸染成黑紅的色調。

一滴淚水自白色的下巴上脫落,直直地掉落在滿是血痕的深褐色膚色的頰上。

這個一半像是人類一半又是魔物的年輕男子那隻微張著似乎馬上要閉上的右眼突然睜開,詭異的像是蛇的菱形瞳孔一轉,對上了低著頭看著他的年少王弟滿是淚痕的臉。

“廢物,你又在哭啊。”

被蒼白的發籠罩的深褐色的臉突兀地露出一個冷笑,帶動他頰邊的疤痕越發顯得猙獰可怖。

年輕男子的張狂不羈仿佛刻印在他骨子裏,即使是瀕臨死亡之前。

他毫不客氣地唾棄了那抱著他的少年一口,然後目光一轉掃了一下四周。

他血紅色的瞳孔突然微微黯淡了一下,發出一聲歎息般的語言。

“隻剩你一個人了啊……”

隻剩一個人?

什麼意思?

從一開始就隻注意到在她腳下的王弟一個人的麗貝卡一怔,下意識抬起頭就向四周看去——

那是一片碧綠如洗仿佛寶石一般明亮的美麗天空。

埃及的王弟跪坐在這片明亮的天空之下,身上華美的純金色飾物在閃閃發光。

他就像是此刻整個圓形的埃及大地的中心點。

以他為中心無限延伸出去的埃及大地上,是如地毯一般無限鋪開的屍山血海。

那數以萬計死去的人們像是以埃及王弟為中心呈現出無數的弧度無限的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普天之下,萬裏之地,隻剩下一個人的呼吸。

再也沒有其他——

………………

……………………

棕發的少女在半空,渾身冰涼。

並非是因為那萬裏之地上數以萬計的屍體帶給她的衝擊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