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她總是猜不透對方的一些心思,有時候覺得他其實還是不算討厭自己的,有時候又覺得他大概其實巴不得自己早日消失在他的視線。

她想起來一些那個因為太真實,所以更讓她糾結到底莊生夢蝶還是蝶夢周莊的夢裏的情節。想了一想,還是分不清楚這一個陸竟,跟上一個陸竟有什麼不同。

唯一可以清楚明白的,是不管是哪一個,是不管自己心裏到底對這個男人還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無論如何,都不想站在他身邊。有一點兒跟自己賭氣的意思,也算實實在在的心願。

這家醫院真的離學校不是特別遠。周大寶輕咳了一聲,看看眼前十多米開外就是校門了。

她咳了這麼一聲,陸竟果然回過頭來,琉璃一樣流光溢彩的眸子微微地垂著,認真地望著她。雖然沒說什麼,但看表情大概是想問她是不是還覺得有些不舒服。

矮油,對她這麼好做什麼,害她都有點兒下不去手了。她是白眼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

胳膊上又使了一下勁兒,想從他手裏掙出來。他或許看出她的不配合跟不想接近了,擰了擰眉,忽而低低地喃喃了一句:“又在鬧什麼脾氣呢。”

很低很低的聲音,不細聽的話根本聽不清。不是指責,卻更像是情侶間的喁喁細語。

她一時怔愣,張了張嘴,卻發覺對方一張臉都浸在慢慢褪色的夕陽裏,眸色幽深,鼻梁高挺,緊抿的嘴唇跟玫瑰花兒樣的。柔軟跳躍的陽光給他勾了一個很好看的輪廓,連黑發上都耀耀地閃著一些暗暗的光。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真是不好。尤其在這樣暖人的暮色裏,他原本性格上帶出的幾點不容接近的冷漠和剛硬執著也被暫時掩蓋,研磨得溫潤可愛,還看得出一點點臉上稚氣的線條。

……所以,所以說嘛,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喜歡得上她嘛。

……而且,而且他上輩子,不是那麼對她避之惟恐不及地,敬而遠之了嘛。

她在想寫什麼有的沒的嘛,也許,也就是她自作多情了,什麼也沒有嘛。

挖槽為了這麼一個渣渣男人患得患失把自己放那麼低,她又不是有多拿不出手!就是他倆本身就不是一個鍋能出來的而已嘛!

她倏然抬手捏了捏額角,乘勢歪過腦袋離開對方目光的浸透。

在陸竟這樣專注認真,仿佛在看著什麼真正重要的東西的注視底下,要一個周大寶這樣的女人不動心,真心有點兒考驗人的意誌力。

苦笑了一下,更加確信自己不該這樣一直被這樣的自以為是公主病的心情包圍著,然後一直亂七八糟想著自作多情什麼。周大寶注意到周圍來往的路人投來的目光,他們站在路中央停留了很久沒有走,挺怪異的。她伸手扯住對方的袖口,把他拽到一旁的一棵稍不起眼也隱蔽些的大樟樹底下,摸了摸鼻子,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後抬起臉,向著大概還沒知道她要幹嘛,卻已經先皺了眉毛的男人笑了笑。

“呃……雖然覺著我這麼做,是挺有些過河拆橋那什麼的意思的,不過我還是想說一些事情。可是首先多謝你這兩天這麼照顧我了,這兩天你辛苦了,這段時間也很感謝你一直照顧我,大家隻不過鄰居而已,能做到這一步我很感動,所以如果以後隻要有什麼我幫得上的,你開口一句話,我周大寶怎麼幫都沒問題。”

“……”

頓了頓,緩了口氣,抽空瞅了一眼對方的臉色。他的臉上雖然黑,眉毛雖然皺得厲害,也是很難看明白的表情,可也沒有打斷她。

心上平靜了一點兒,說話也從容了一些。邊說邊濾捋清了自己的思路,周大寶覺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者……前途還是光明的。

“然後,還是想說……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以後我們能保持一些距離。畢竟我們並不是那種關係,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一直被人拿來說一些有的沒的這樣那樣,說得很那個。所以,還是想說我有點兒承受不起,你不用這樣的,……你這麼照顧我我真的很高興,也很感謝,不過還是平常一些就好了,我們保持一些正常的距離。我並不是針對你,也不是討厭你,隻是希望能安安靜靜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一麵說,一麵抬臉看了看對方的神色,可是視線互觸的那一刻,她不知怎的,悚然一驚,然後就有些收不住地,低下了頭,不願意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