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人眼裏,陸竟是一個比較典型的好好學生,說什麼聽什麼,不反駁也不說話,沉默的時候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反抗,反而似乎是很乖的默認了一樣。
他想他不過隻是覺得無聊而已。
真的覺得周大寶這個女生真的很奇怪,覺得自己似乎有一點兒想要看看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他,大概是因為周阿姨的拜托,來幫她解決問題的那一個晚上開始的。
陸竟從小跟女生接觸就不是很多,那天是第一次進女生的房間。當時坐在那裏,唯一有點兒印象的想法是,有點兒亂,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很多娃娃很夢幻。包括對方拿著什麼物件狼狽地衝到陽台,轉了一圈回來以後麵色紅紅在他麵前坐下,表情還很是警惕,似乎對於他坐在這裏很不滿,然而在周阿姨麵前硬憋著,沒法說出口這樣的舉動,都使得他心下不自覺有點兒舒爽,覺得這廝癟著嘴的樣子蠻好逗弄的,小動物一樣。
但盡管對方的表現跟態度都表現得百般不情願,卻還是還算合作地,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問了他幾道問題,趴在桌上開始做。
——真正令他覺得吃驚並且疑惑的,是他端起那杯因為擱置太久所以變溫的水那一刻,在他皺眉的同時,那個人一刹那的眼神變化,仿佛在說:啊,果然如此。
當時的陸竟不僅是覺得吃驚,甚至覺得詭異——她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早就知道他會皺眉,可他,連他的父母都沒有發覺,他其實最不喜歡這樣半溫半冰不冷不熱的水,她卻知道,她怎麼會知道?
陸竟忍不住壓住那些怪異的情緒,不動聲色地望了對方一眼。然而對方的目光與他輕輕一觸,隨即極平常地移開了目光,仿佛剛才看到的那一瞬間的變化,隻是幻覺,或者自己猜錯了而已。
……陸竟難得這樣堅信自己的確沒有看錯。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一個加在一起與自己接觸沒有超過十個指頭的女孩子,甚至說他這是第一次在她麵前喝什麼東西,她表現出那麼一副老神在在,熟悉他這樣一個下意識動作的模樣,實在難以解釋。
他有些好奇,也有些吃驚。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在見你不長時間以後就似乎了解你每個動作,這樣的經曆,不得不叫人驚訝。
自那以後陸竟才對這個女生漸漸留了心。他開始注意她的每個表情,分析她在他麵前的每個動作所表現出的意義。
他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很古怪的人。比起那些讓人吃驚的小細節,她對他的抗拒跟抵觸更加難以忽視,連周阿姨跟自家父母都曾經笑言,小姑娘平時待人都好,就是一看見他就跟炸了毛的小老虎一樣,眼睛都放著小冷箭,看他跟看什麼樣的。
這種表現有些好笑,可也不難分辨就算這討厭沒來由的叫人無跡可尋,她也並沒做出別的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隻除了巴不得一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要接觸而已。
自覺自己雖然不是多麼容易相處的人,可是一般女生都還挺喜歡接近他的樣子,怎麼偏偏這隻就是不甘不願,時刻一副抱著尾巴怕被踩的警惕模樣。
陸竟第一次在異性身上嚐到挫敗的滋味。
這感覺有些新鮮,也有些不那麼合人心意。
自從對方在巷子裏搭救他一把以後,在醫院裏無聊發呆的大多數時候,他其實都是在研究要怎麼讓對方改善對自己的看法,消除那些不知道哪裏來的惡感,待他溫和一些,不要那麼滿身刺刺老紮他。
不然他會很不爽。
少年心氣勝的陸竟,用這樣的原因來解釋自己那些不服輸的心思。然後把自己平時念書的勁頭,一股腦兒全部用在要怎麼對付這個不聽話的,不合群的,不讓人省心的女孩子身上。
——然而對方居然還真的,一眼都沒有來探望過他。
這讓少年陸竟覺得有些失落,有些莫名其妙的惱怒,也有些腳下踏不著地的感覺。
明明是她送他回家去醫院的嘛!怎麼她父母都來了那麼多次,她都不來聽他……感謝一下呢。
連自己平日裏都不認識,完全沒有印象的那麼多人,都拉拉雜雜來了一大堆,自己撓心撓肺想了一堆招兒對付的家夥,怎麼更加不叫人省心,來都不來一次呢。
一拳頭打到棉花裏,對方不但不接招,連出場都不出,他特別不爽,又說不上自己幹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