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醉高歌(3 / 3)

“你去了哪裏?”

“陽關。”我麻利地拾著枯枝堆在一起,“賺些銀子。”

他滿臉驚異,我趕緊說:“放心,不過是賣藝而已。”

“我真不該莽撞,害你落入如此田地。”他自責道。

“你傷口流血太多,多休息一會。”我將火堆點在他身旁,夕陽半落,殘陽如血,大漠又將變得無比寒冷。

滋滋的肉香到底還是能振奮精神,少卿吃下幾塊肉臉色好多了。他告訴我,昨天夜裏,那個柔然人是個細作。

“柔然人與我們一向少有來往,前朝時常侵犯邊境,搶我們的糧草、鹽鐵、絲綢,還有女人。到了本朝,暫無戰事,隻是偶爾有小股作亂。昨天夜裏我們在客棧見到的那個柔然人,穿著一般,卻配著柔然貴族才有的怒刀。我覺得古怪,就跟在他身後,發現他在和一個中原人談話,意圖長安。後來,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就被追殺。”他說得輕鬆,我卻沉重起來,信鴿那日和車子一起埋在沙堆裏,無法傳消息回鄴城。更要命的是,口糧隻夠半日而已,如何到達敦煌?

舞姬愛麗珠兒在陽關城名聲大噪,哪怕牽著馬走在街市上,也有人會扔錢過來,讓我跳一支舞。

我第三次入陽關時,早有店東派人在城門口等著迎接我,請我去他們的客舍跳舞。我通通不答應,每日隻有短短一個時辰待在城內賣藝而已,來去匆匆。

每到我在街頭跳舞時,四處都擠滿了人,連巡街的衛兵都停止了腳步。

“是誰阻塞了街道?還不速速退下!”我正跳得興起,卻聽到一聲呼喝。抬眼望去,一個威武的將軍坐在馬上。

旁邊有人答道:“稟告莊將軍,此乃舞姬愛麗珠兒。”

“你就是愛麗珠兒?”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聽說是朝入午出,是不是個細作?給我抓起來!”

“請問將軍,陽關城內哪條規定不許朝入午出?”

“哼,前幾天跑了個細作,你就冒了出來,朝入午出,定是和那細作藏在一起。”他拔出劍來,用力一揮,大喝道,“在陽關城,本將軍就是法律,還不給我抓起來!”

幾把長戟團團圍住了我,周圍百姓見此紛紛讓到一邊,我向周圍的人行胡禮道:“各位看官,今日恕愛麗珠兒不能在為各位獻舞了,承蒙這幾日關照,在此一並謝了。”

“還磨蹭什麼,快走!”莊將軍怒喝一聲。

愛麗珠兒的舞姿從此絕跡於陽關城頭,看過的人們都說,那個有著妖媚舞姿的女子,一定是沙漠裏的仙女。

我被關進將軍府內的地牢,昏暗的燈火跳動,使人心煩。

“姑娘,你犯了什麼罪?”不知從何處傳來怪腔怪調的聲音,驚我一跳,循聲望去,卻見隔壁的囚室暗處依稀有個人影。

“別害怕,我在這裏。”

“你犯的是什麼罪?”囚房很昏暗,看不清楚他的眉眼,隱約覺得是個年輕的男子。

 “我什麼罪都沒犯,”他說,“可我知道你犯的什麼罪。”放肆的大笑聲,引得獄卒怒喝連連。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就會被帶出去。”他挪動身軀,靠近我的囚室,“我在這個大牢關了三年了,這裏進進出出的人我都熟。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見了十幾個了,都是一樣的下場。”

沒來由得一陣毛骨悚然,剛才一直為少卿擔憂,倒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了:“什麼下場?”

“來,來,我告訴你,”他招手讓我過去,悄聲地說:“你知道大將軍莊煥斌最愛什麼嗎?”見我沒反應,他又接著說:“美女。過陽關的美女沒少被他以各種罪名抓去。”

我陡然想起康世德為何當年近路不走,寧願多繞行幾百裏路也不肯帶著我們過陽關,他帶的可是幾十名美女啊。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嚇住我,更加樂不可支:“每個美女都進的是你在的這間單人牢房,當天晚上就被帶出。幸運的還能多活幾日,不幸的,過幾日就會在沙漠裏麵看見她的白骨咯。”

“你不信?”他看我沒吱聲,接著說,“莊將軍最愛美色,偏偏有個非常厲害的醋壇子老婆,但凡被她發現與莊將軍有染的女人,一律處死,絕不輕饒。莊將軍雖然鎮得住一方,卻鎮不住自己的老婆,反正美女自己也享用過了,死了就死了吧。所以說這陽關城外的沙漠到處都是美女的哭聲,你聽聽,有沒有聽見哭聲?”

凝神細聽,果然聽見風沙嗚嗚的聲音,極其淒切,好像屈死的女子哭泣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你告訴我這些,就是為了嚇唬我嗎?”

他爬起來走到我身邊:“你果然有些膽識,居然沒有躲在一邊哭。看來我寧利的牢也是坐到頭了。”

“你有什麼計策?”這瘋子果然是故意嚇唬我的。

他觀察四周,低聲道:“我是於闐人,三年前帶著一批玉石進陽關時,被莊煥斌扣了下來,關到這裏。你知他為何一直不殺我?那是因為我知道一個秘密:在陽關藏有前朝的玉璽!”

我心頭一驚,此人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玉璽,莫非莊煥斌要謀反?我故作鎮定地問他:“與我何幹?”

他嘴角浮起一抹怪異的笑容,點頭道:“確實與姑娘無關。”

“如今我隻關心如何才能逃出陽關。你倒是快些說正事。”

“姑娘所言極是。”他點頭,掉轉話頭,“看姑娘衣著,倒像是個舞娘。姑娘今天夜裏一定要想辦法獻舞,動靜越大越好。”他說得一本正經,我卻哭笑不得:“這就是你的妙計?”

他點頭:“另外,姑娘還需舍得一件東西。”

“是什麼?”

“你的容貌。”他說完,就盯著我,仿佛篤定我一定不舍得。

“你告訴我這些,想要我為你做什麼?”此人工於心計,必然有條件。

“姑娘你好聰明,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他露出商人般的笑容。“姑娘若能出去,請去一趟東市街,有一戶靠在井邊的人家,門口掛著一塊圓形碧玉,你就告訴那家主人,說寧利在大牢內,請他設法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