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聲碎(3 / 3)

頓時明白,是他的計劃,逼慕容白賜我死,然後偷天換日把我弄了出來,真是好大膽子!可是他為何要這樣做?

“這裏是淮陽王府,我家,你安心在此修養吧。”他微笑著坐到我身邊,“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不著急,等你身體好了,我再一一告訴你。”順手掖了掖我的被角,對小九道:“我讓廚下煮了湯,應該好了,你去端來。”

“諾。”小九的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和團圓節那日我問起是誰送禮物來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團圓節那天夜裏,你去過倚月閣?”如果是張鬆年安排的,那少卿怎麼會去?難道我猜錯了?

“你跳的那支月光舞真好看,比敦煌壁畫上那些天女更美,”他笑得溫柔,“可惜我離得太遠了點。”

“那些東西不是張鬆年安排的,是你?”

“不,是他準備好栽贓我,我想既然都要栽贓了,不如做得更真點,我替他親自送過去更好,那個冒牌貨形容猥瑣,實在不配冒充本公子。”他莞爾一笑,“禮物還算是很有心。”

我的心一陣緊縮:“莫非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你故意將計就計?”

“張鬆年手下的人越來越差了,連封奏折都寫不好,羅織罪名也不會,還是本公子幫著改好,又幫著送到慕容白的桌子上的。”他笑得愜意,“沒本公子幫忙,這樁栽贓嫁禍的事情還完成不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少卿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人,他不僅心思細密,而且膽大敢為,若是他真有異心,我擔憂慕容白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你剛醒,多休息,其他事情以後再說。”他突然伸過手來摸我的頭,神情之間有著我熟悉的憂傷,“這個藥什麼都好,就是讓人睡得太久,我真擔心你醒不來了。”

“少卿,”我開口問道,“艾米爾給我下的毒,是不是你給的?”

他身體微微一抖:“我有些事情,先走了,小九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是悶,那裏有幾本書。”

“原來真的是你殺死了我的孩子。”心口的傷疤裂了,他安排得天衣無縫,利用每個人的欲望,一步步把我逼到死地,再讓我假死,把我帶出宮,“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隻想糾正當初犯的錯誤,我不該送你進鄴宮,我想讓你一直在我身邊。”他看著我,眼神幹淨得像在敦煌時我見過的那樣,“我說過,我喜歡你。”

心頭一震,隻覺得荒唐,他見我神色慌亂,接著道:“那些在大漠的日子,你都忘了嗎?我被柔然人射傷,是你帶著我逃到綠洲,為了救我,你在陽關賣藝,還被莊煥斌抓去。你記得不記得敦煌那盞河燈?我發過誓,要守護你一輩子。在玉門關你跳得那支流香舞,那香味我至今都記得。”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香囊,是瑞麟香,“這個我隨身攜帶,每刻都在提醒我,你不在我身邊。你以為我真想害你嗎?如果不逼死你,怎麼能救你出來?你躺在棺材裏麵的時候,真的和死了一樣,我擔心得差點失控。怕你不習慣,我把小九也從宮裏弄出來了。你沒醒來之前,我就在這裏一直等你。全天下的人都認為你死了,你說你還有什麼可以利用的?”

 我有些混亂,覺得有些不對頭,卻又說不出來,他說得深情款款,我卻無言以對。

小九端著湯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少卿,又低下頭,麵頰緋紅。

我的頭很痛,據小九說我整整睡了十二天。葬禮那日,慕容白因傷痛過度,早早退離,棺木出鄴城後,少卿安排人偷換棺材,快馬加鞭,日夜不停把我送到淮陽。

“公子很擔心美人,葬禮一結束,立刻急追馬車,親自護送美人。”小九說得平淡,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是嫉妒,“奴婢是過了兩天,才混出宮來的……”

“小九,你是怎麼進的宮?”我打斷她。

她臉色微變,手裏的湯碗輕輕晃動了一下:“美人怎麼會問起這個?”

“是段少卿送你進宮的,對嗎?”我看著她的眼睛,她有些慌亂,手裏的湯灑到了被子上,她急忙放下碗:“奴婢該死!”

“你何必自稱奴婢?”我希望我猜錯了,“宮女能識字的不多,寫得一手好字的更少見。”追悔莫及,當時我一心想著幫慕容白處理政務,居然對小九的身份沒有懷疑。宮裏那麼多宮女,能念得出上陽宮三個字的人都少見,“你是誰家的小姐?為何要做我的宮女?段少卿把你安排到我身邊又是為什麼?”

“小女本姓顏,名冰,是禦史大夫顏昆仲的女兒。皇後娘娘被監禁了,美人身邊沒有一個妥帖的人,公子就送小女進宮了。”她沉默了許久回答道。

“段少卿為何讓你進宮?以淮陽王的勢力,隨便收買個宮女容易得多,為何要你這個千金小姐親自入宮?”

“是小女自願的,”她抬頭看我,“當時情況凶險,冒不起任何風險,況且宮中聰慧宮女不多,隻要走漏了一點風聲,就會萬劫不複。”

徹底明白了是誰一直在暗中傳遞消息,我幫慕容白打理政事內容,她自然都想辦法傳了出去,挑唆艾米爾的,可能也是她,遂兒的死隻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種種一切想不透的事情都徹底明了了。難怪她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我,她要幫著少卿完成這一出戲。

“美人,小九並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她站起身來,轉身離開,“小女先出去了。”

“遂兒的毒是你給的,是不是?”我看著她的身影,淒聲道。

我手指冰涼,隻覺得全身虛脫,但願沒有我再也不知道的事情了,但願這些真的如他們說的那樣,是陰謀的全部,可我還是感覺到身邊有網包圍著我,巨大的,黑色的,無法掙脫。

慕容白,我該怎麼辦?想到慕容白,猶如萬箭穿心。隻怕今生是再也不能相會了!

身體恢複得很快,幸好這次我並非中毒,隻是睡得太久,身體虛軟。過了數日,我已可以走出房門。小九依然想照顧我,我拒絕了。

第三日,我走出了房間。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我有些驚異,已入深秋,卻有滿院垂柳,遍地開滿金黃色菊花,如絲團般,嬌豔明媚。有風吹來,夾著溫潤的味道,與鄴城的幹冷和西域的剛烈都不同,溫柔地撫在臉上,如流水般,這便是江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