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杯水潑到他臉上:“他酒醒了,把他送回去!”
康世德被我潑水後,清醒過來,追悔莫及,慌忙道:“小人剛才黃湯多灌了幾口,喝多了,請饒恕小人!”
“送走!”我下令道,士兵唱喏扛著他出門,康世德遠遠地依然大聲喊道:“小人喝多了,喝多了……”
李夫人盈盈站起,施然行禮道:“下官先行告退了。”
她嘴角含著笑意,耐人尋味地瞟我一眼,跨出門外。
“你何必維護他?”少卿依然坐在原位,遠遠地問我,燭火通明,卻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冷笑道:“怎麼?公子害怕別人知道我隻是個舞姬嗎?還是個被人販賣過的舞姬。”
“我是不喜歡別人提及此事。”他斟了一杯酒。
“你想怎麼對付你的功臣?”我鞠身到他麵前,凝視他的眼,浮出一絲笑意,“鞭撻?烙鐵?還是讓他永遠都開不了口?”
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嗎?”
“帝王的路,不都是這樣鋪就的嗎?”我冷笑道。
“我不是慕容白,永遠不會用女人換江山。”他站起身,抓緊我的手腕,逼過來。
“他沒有!”我脫口而出,“是你逼我的!”
他捏得我手腕生疼,眼神可怕銳利,如冰冷的刀,直刺心裏。第一次,他對我動怒。
我們僵立著,忽然他鬆開我的手,大踏步地走出了廳堂。我的手腕上隻留下五個指印,生疼。
李夫人兌現自己的承諾,要在刺史府的花廳內宴請程守印,以表達謝意。這是對一個親兵的最高禮遇。
程守印很興奮,一向沉穩的他,竟然坐臥不安。我笑他,“要見心上人了,這麼興奮?”
他嘿嘿一笑。我懶懶得端起茶盞道:“程守印,你這人倒真是個古怪,高興時看起來不像是高興,若不是你救過謝夫人,我還以為你一直恨她呢。”
“小人自小就這樣,”他看了我一眼,略有些拘謹,“所以別人總是誤會小人。”
“是嗎?這倒真是有趣。”我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走吧,別遲了。”
程守印握緊手中的長劍,像個赴死的戰士,跟在我身後,邁出了大門。
剛出門,就遠遠看見小九和少卿在不遠處說話。小九一身素衣,似乎十分哀傷。
少卿似乎十分震驚,失魂落魄地呆呆地看著遠方,一言不發。
莫非又有什麼變化?我暗自想到,小九這身打扮倒似替誰戴孝,是她父親過世了嗎?未及細想就到了花廳,李夫人早已擺宴在此。
她做的是謝門私房菜,比當初我們在涼州所吃過的更加精致。每一道菜都精致萬分,盛放在桌子上,如同一桌瑰寶,令人賞心悅目。
李夫人見我們來了,忙站起身來迎客。她今天格外細心梳妝,穿上了少見的百花穿蝶曳地裙,高高綰起的頭發上也有幾朵鮮豔的瓔珞紅寶珠釵,腰間佩上金線玉脂環佩,走起路來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她妖嬈地走過來,對程守印道:“程將軍請上座。”
程守印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夫人,不記得我了?”
李夫人定了腳步,“敢問你是?”
“小人是金陵人士,夫人你的故人。”不知是不是因為激動,他的話聽起來怪怪的。
“聽說過將軍也是金陵人士,原來是故人,不知道將軍家在金陵何處?”
“烏衣巷。”程守印冷冷道。
李夫人笑容凝結,仔細端詳他,忽然麵色如土,急令所有人:“下去!走遠點!沒有吩咐不許進來!”
侍女們紛紛退出了花廳,我覺得古怪,打算也跟著侍女退出去,卻被程守印拉住了:“你答應過我的。”
我無可奈何,隻得在旁邊坐下,偌大的花廳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李夫人竟有了害怕的神色,聲音顫抖道:“是你!你是怎麼來的?”
“夫人這麼多年叱吒風雲,風光無限,隻怕早就忘記金陵烏衣巷了吧?”
“我,我沒有。”她神色慌亂,我覺得不大對勁,想打開門喊人進來,卻發現渾身無力,癱在椅子上。
程守印步步逼近李夫人:“謝夫人,哼,你也配姓謝?謝家出了你這麼個妖孽,禍及一族,你導致謝家幾百年的家業毀於一旦,竟敢以謝姓自居?”
李夫人鄙夷道:“哼,謝姓有什麼了不起,謝家人全是窩囊廢。”
“現在窩囊廢來清除門戶!”程守印猛然抽出隨身寶劍,對準李夫人狠狠地刺去,鮮血瞬間染紅她的衣服,她倒了下去。
程守印冷靜地從她身上抽出了劍,冷漠地說:“這是你的報應。”
李夫人居然笑了,淒然笑道:“報應,真是報應!”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我萬萬沒想到他是謝家人,他來這裏是為了報仇!他甘心做親兵,處心積慮接近謝夫人,為的就是這一刻。新婚之夜,他本來是想去殺了謝夫人,卻不巧遇見了寧利,無奈從刺殺變為救人。想不到,謝夫人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特意設宴在此,卻被他刺死在此。真是莫大的諷刺!
可是他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在這裏?他一步步走到我麵前,忽然笑道:“前幾天,小人聽說謝夫人嘲笑你是賤女,被人販賣的舞姬,小人已經為姑娘報仇了。”
他竟然要栽贓於我!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
“淮陽王當年和這個賤人勾結,占領金陵,對城中大肆劫掠,謝家百年基業盡毀於她手。”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謝夫人的屍體,厭惡地說道,“死有餘辜。”
他忽然露出笑容:“姑娘處心積慮打下人,天天開酒筵,令城中所有人都恨你,是為什麼?現在我幫你達到了目的,不,應該說更好,你不謝我嗎?”
“你利用我,報複淮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