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曹丕的勝利,也是曹操的失敗;是曹丕的喜劇,也是曹操的悲劇。作為一個“非士族”的“法家寒族之政權”,一旦改變性質,曹魏還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嗎?

所以,曹丕的魏朝已不是曹操的魏國。曹丕成功代漢之日,也就是曹魏行將滅亡之時。以司馬家族為首的士族集團推翻非士族建立的曹魏,不過是為士族階級的政權再次加冕。這就是曹魏的道路,也是它滅亡的根本原因。

那麼,蜀漢和孫吳又如何?

孫權和劉備原本沒有資格建國,他們得感謝曹操提供了正反兩個方麵的經驗教訓。曹操提供的正麵經驗是:士族並不可怕,非士族也能奪取天下。曹操提供的反麵教訓則是:士族的勢力極大,隻能利用,不能對抗。

因此,孫、劉都隻能另辟蹊徑。

順勢而為的是孫權。

孫權的路徑是“江東化”,即政權的“本土化”和“士族化”。這讓東吳在夾縫中得以生存,在危難中得以發展。可惜,江東化雖然夯實了孫吳政權的基礎,卻也改變了它的性質。前者是孫權希望的,後者則是他害怕的。

於是,晚年的孫權逐漸變得內心分裂,作風剛愎,行為乖張,對江東士族更是疑神疑鬼,以至於淫威獨擅,用刑嚴酷。結果,上下言路不通,君臣離心離德,冤獄屢興不止,吳國成為內部最不穩定的國家。更何況,江東士族也鬥不過中原士族,因此孫吳終於亡於西晉。

繞道而行的是劉備。

劉備的辦法是敬而遠之,盡量避免與士族階級發生正麵衝突。諸葛亮執政後更是依法治國依法用人,所以他的政府最像政府,蜀漢也成為三國中治理得最好的。

但,劉備和諸葛亮也有解不開的死結。

首先,他們不可能“本土化”。因為那樣一來,蜀漢就勢必成為一個保守狹隘的偏安之國,人人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哪裏還能北進中原,實現興複漢室的理想?

何況作為外來政權的領導人,諸葛亮也不可能完全相信那些土著。因此,他不但不能實行“蜀人治蜀”,反倒必須在政治上控製,在經濟上平抑,以防益州的士族和豪強尾大不掉。非如此,不能保證蜀漢政權不被顛覆。

不能“本土化”,就沒有必要“士族化”。

實際上跟曹操一樣,劉備和諸葛亮要建立的也是“法家寒族之政權”,隻不過劉備更傾向於寒族,諸葛亮更傾向於法家。但,不走袁紹路線,是一樣的。

號稱宗室的劉備其實出身貧寒,劉備集團的早期核心成員也都不是名門望族出身,關羽對名流和士大夫更是不屑一顧。劉備和諸葛亮則表麵上客氣,政治上警惕。一旦發現名士的言論和行為危害政權,他們都不會手軟。

所以,劉備殺張裕,諸葛亮殺彭羕,廢來敏,黜廖立。彭羕的罪名是煽動謀反,顛覆政權;廖立的罪名是誹謗先帝,詆毀群臣;來敏的罪名是亂群。張裕是蜀中名流,彭羕是益州名士,廖立是楚之良才,來敏是荊楚名族,可見劉備、諸葛亮隻是打擊士族,與地域無關。

這是曹丕的勝利,也是曹操的失敗;是曹丕的喜劇,也是曹操的悲劇。作為一個“非士族”的“法家寒族之政權”,一旦改變性質,曹魏還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嗎?

所以,曹丕的魏朝已不是曹操的魏國。曹丕成功代漢之日,也就是曹魏行將滅亡之時。以司馬家族為首的士族集團推翻非士族建立的曹魏,不過是為士族階級的政權再次加冕。這就是曹魏的道路,也是它滅亡的根本原因。

那麼,蜀漢和孫吳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