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的是,張茂並沒有出拳擊向對方,而是輕拍其肩,引得側身跟來。在輕巧的躲過刀的攻擊後,又是靈巧的跳離約半步的距離,躲開了判官筆的偷襲。如是二三,眾人隻見月光下黑色步履輕快身影靈動,忽東忽西,忽南忽北。饒是如此,陣中四人仍舊咬定不放,無論他如何閃躲,總是前有攻擊後有埋伏,一人在前主攻,兩人在側協助,最後一人堵後路。  半刻過去了,眾江湖人都看出來,設計這個陣型的人絕頂聰慧,把陣中之人可能用到的對策都想到、堵死,那個張茂身形雖好但難以破陣,怕是不死也要費半條命了。  賀壽心下得意,麵上卻不顯,隻抬手摸了摸自己那顆明顯的黑痣。抬眼看著白玉堂,想從他眼中發現驚詫、驚異或者是苦思等等等等的表情。白玉堂一臉淡然,雙手背在身後,眸子泠泠,神情冷淡,並未特別關注陣中五人。在他身邊的韓彰更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賀壽冷哼,到時看誰的麵子掛不住!這才放心的看著陣內動靜。###第六章 破陣子(下)

其實賀壽太過自信忘形,忽略了白玉堂隱藏在眼底淡淡的一絲迷惑。這個陣法的看似簡單,實質精巧。無論陣中人如何轉變方位,持短兵器的對手總是在內圈,取“寸短寸巧”;而持刀劍的人總在外圈,意在“寸長寸強”。  然而,白玉堂並不熟悉張統領此人,但經得起護國宮宮主的推薦,定是有些本事的。當張茂隻過了兩招後,白玉堂的眉角輕微的舒展開來,眼底笑意一閃而過??看來強將手下卻無弱兵。不過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此人身份極其靈活,和遠在汴京的展昭有得一比。白玉堂暗想,若是他使出輕功,便可看出他的師門傳承,甚至可以看出是否有“燕子飛”的痕跡。可惜,張茂隻是閃躲,並未如他意。  偏廳內,襄陽王早已站在窗前,觀賞這場比試。沉吟半晌才問道:“此人身法靈巧,莫非是展昭?”  他雖未直接點明要誰回答,立刻有聲音回答道:“王爺,汴京的線人彙報,展昭依舊在開封府當差,未曾離開。此人似乎是顏查散在路上招攬的江湖人,姓張。其餘屬下未曾查出,有愧王爺。”正是襄陽王的左右手顧惜。  “罷了。”襄陽王輕輕擺手,眼神一直跟隨著場中幾人。“你們看,哪方會贏?”  “自然是賀將軍了,姓張的隻顧閃躲好幾招了,一招反擊都沒有。”另一個手下篤定說道。  “你們再看看。”襄陽王轉身,立即有人關上窗戶。他緩慢的踱回座椅上,舒緩的坐下。椅子很沉重,紫檀的,春夜的寒氣絲毫沒有影響到王爺的身體,因為椅子鋪墊的厚厚的獸皮。他靜靜的坐著,手指輕巧在檀木扶手上,一下,兩下,三下。  外麵傳來眾人的驚呼,以及廳內手下的抽氣聲。原來場中情勢急轉直下,就在眾人以為張茂將要又一次閃躲時,他突然出手勢如閃電般點住了原本站在他身後那人的穴位。此時,持峨眉刺的那人直覺左腿一麻,氣血行走凝滯,動彈不得。機不可失,張茂抓住該人的手臂順勢擋住要攻來的兩人,畫影橫出擋住第三人,借力順勢引帶。隻在一瞬間,張茂出手如電,點住三人穴位。場上隻剩下四個呆若木雞的人,和一個輕輕拍打著衣擺的張茂。  圍觀的江湖人這才發現對陣已經結束,他們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有驚訝的有不解的有思做思考狀有竊竊私語的。賀壽的表情更是不可思議,這個陣法是他苦思良久才設計出來的,今日第一次展示卻被輕巧破解,更是惱怒非常。  白玉堂這才一聲嗤笑:“什麼破爛也值當炫耀。”張茂剛躍入陣中時,白玉堂還真是捏了一把汗。這個陣,看似平凡無奇,其實相當嚴密。人們在破陣時,往往會首先解決眼前之人之後,才會依次解決身側、身後的人,這也是人的出手習慣。但這個陣法的陣眼卻是在背後、立於後路的那人。他可以通過觀察破陣者的動作、出手習慣提前估料到他的下一步,事先堵住去路,而側麵兩人則是根據他的動作相應而動,牽製破陣者。時間一長,破陣者就左右見拙、難以為繼,最終敗下陣來。  出乎意料的是,張茂的優勢在於他的輕功確實精妙。破陣時,他有意隱藏實力,空拳上陣,在閃躲中發現漏洞逐一擊破。既然不能傷人,那就以快打快,先將陣眼毀去,再一個個解決。果然此法甚妙。  張茂跳出圈外,回眸望向賀壽,極盡挑釁。賀壽暗恨,卻故作讚揚道:“這位兄台真是手段高明,不知如何稱呼?”  張茂“麵無表情”的拱手行禮,退回到白玉堂身邊。白玉堂側臉,心下讚許麵上卻不顯,轉身便走進聚英堂,張茂低首沉默的跟在後麵,完美演繹了一個跟班的角色。丟下`身後一眾驚歎的、豔羨的、嫉妒的、憤恨的眼神。  賀壽撫著下巴,白玉堂真的太難纏了,不知從哪個跟班下手勝算大不大?  夜色更沉,在晚宴主事者的引領下,眾江湖人三三兩兩的散去。唯獨留下了白玉堂和他身後貌不驚人的“阿毛”。  此刻的白玉堂身處在一處豪華的偏廳,廳內處處古董點綴,名香環繞,一派高雅的氛圍與方才的聚英堂形成鮮明對比。這次,他手上端著的是上好的秘色茶碗,碗中赫然是龍鳳英華。有詩雲“雪凍乍成花,雲閑未垂縷”,讚的就是這種隻供大宋皇室享用的貢茶。不過在白玉堂眼中,茶品嚐即可,最對口味的還是上好的女兒紅。  張茂則坐在白玉堂右手側,不過給他上的茶雖不是龍團,但也足夠名貴。與白玉堂不同,張茂隻是把茶碗放在一邊並未喝茶,也不做聲,隻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坐在一旁。若非方才他大顯身手,王府的下人還未必給他上那麼好的茶。  白玉堂神情淡漠,既不詢問也不張望,好似身邊一切與他無關。偏廳內靜謐無聲,卻有一種不一樣的壓力在蔓延。守在偏廳的仆人隻低著頭,對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廳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紛亂繁雜。廳中兩人隻略偏偏頭,就聽出來者約有四人左右,身手參差不齊。許是正主兒想上場了,這架子夠大的。白玉堂微閉上眼,隻聆聽來者腳步聲。  腳步在廳門停了下來,默不作聲,與廳內的寧靜呼應。仆人也不打起門簾,一裏一外就那麼僵持著,看誰先忍不住這壓迫人心的靜謐,首先發出聲音。  白玉堂也不著慌,輕靠在椅背上,頭略微揚起枕在雙手上,顯得閑適無比。而一旁的張茂更是一動不動,恍若老僧入定,連呼吸聲都不曾聽聞半點。這兩人,一個張揚非凡一個內斂沉穩,兼之兩人的衣服一白一黑,氣質截然相反卻又柔和的混合在一起。  襄陽王的招納之心又起,輕咳一聲。身邊的下屬立即打起門簾,輕道:“王爺請。”力度不輕不重,恰好讓白玉堂和展昭能聽到。  白玉堂這才睜開眼,打量著這位據說正在廣納賢才的襄陽王。隻見他身穿淺黃團龍袍,身量中等,幾縷胡須接在下巴處,略有些花白,氣度沉穩。年齡約五十許,約是保養得宜,皺紋很少。白玉堂見襄陽王身後隻跟著賀壽以及幾個看起來身手不錯的人,大概是襄陽王手下得力的六大高手,是重金籠絡的江湖人,在推出江湖前名氣不顯但深藏不露,與他隻差分毫。暗道襄陽王對陷空島的籠絡之心之盛,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