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爹是少年時分家出去的,當年便說不混出個人樣來絕不回來,這幾年兄弟們年事已高,走動的越發少了,如今竟是橫死在外頭,莫族長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大哥,自然十分悲戚。
倒是莫廚子這個親兒子沒什麼悲痛,他站在一旁,聽了範縣令這話,急了,隻因他昨日與那幕友商量的是除了判賠莊園,還要賠個幾千兩,到時候縣令得了莊園,他得銀錢。
如今這範縣令竟不提銀錢,隻提莊園,用手想也知道這莊園是萬萬落不到自己手裏的,豈不是白忙一場?
其實這番盤算純屬莫廚子自己一廂情願,那幕友跟範縣令說的是“賞那廚子幾兩銀子,幫他出一口氣便可了”竟是準備過橋抽板,就算得了幾千兩,莫廚子也撈不著零頭。
他這廂心急如焚,那邊範縣令見應雪泥答的痛快,莫族長也心滿意足,心中十分舒暢,因這應雪泥和楚嵐二人通身的氣度,瞧著就是有些來曆的,而莫氏是地方宗族,雖不是大姓,也不是小戶,能不得罪,盡量不得罪,這關係範老爺在鄉野間的“聲望”,如今能“兵不血刃”“皆大歡喜”,他自然也是極願意的。
銀錢的事兒索性不提了,反正那莫廚子說了,莊園一年出產有數千兩,他又不通農事,隻當是地好的緣故,得了下蛋的雞,便是漏幾個蛋出去也是無妨。
範縣令捋著泥鰍胡子,深深的覺得自家頗有大將之風。
此刻,莫族長見楚嵐與應雪泥損失慘重,得意的看了他二人一眼,躬身道:“捉拿歹人之事,全仰仗老爺費心,今日多謝老爺主持公道,小老兒要回去開祠堂,燒香告慰列祖列宗,這是老爺的恩德,先辭了。”
範縣令一聽自己的“恩德”竟然“福澤”九泉之下,十分欣慰,道:“去罷,去罷,你這般重情義的族長也是難得,日後本官上達天聽,若是聖上開恩,賜你家旌德牌坊,就是你家福氣了。”
莫族長忙點頭謝過,又對莫廚子道:“好生發送你爹,發送那日叫我,我定是要去送的,也是兄弟一場。”說罷,抹著眼淚走了。
莫廚子見族長走了,又見範縣令變了卦,心裏便有幾分氣惱,張嘴道:“老爺,咱們可是說好了……”
這話是把私下交易拿到明麵上來了,那範縣令登時火冒三丈,泥鰍胡子一甩一甩,罵道:“狗殺才!誰與你說好了什麼?拉下去打五十,戴了枷鎖才許出來!打打打!”
莫廚子傻了眼,還要叫喚,早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拖著,往一旁的刑堂走,不一會兒,就聽見打板子的聲響,夾雜著莫廚子哭爹喊娘的哀嚎。
莫廚子被拖走了,範縣令清了清嗓子,道:“他雖今兒犯了錯,卻也是苦主,一碼歸一碼,本官自會遣人隨你二人去取地契,種種恩怨,一筆勾銷。”
應雪泥淡淡道:“費心。”
範縣令滿意的點頭,吆喝著退堂,衙役散去,應雪泥和楚嵐出了衙門,那一早傳他們來的衙役又追了出來,小心翼翼道:“二位,老爺的鈞旨,我隨二位回去拿地契。”
說完,他又畫蛇添足的補了一句:“給那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