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餘柏林和封蔚兩人擺脫了熊家長。
元宵節之後,封庭感傷多年來從未帶夫人好好出來逛過,從小院子到大院子,一直都隻能看著四方天,實在是太不好丈夫了。
而帝後出遊實在是太勞民傷財,於是封庭便帶著成琪芳,去京郊旅遊看春雪去了。
私自出京……私自……
因為大寶小寶還小,帶上不方便,於是帝後二人邊將兩兒子丟給大兒子,不,弟弟了。
就這麼丟下了……丟下了……
可以,這很帝後。
餘柏林還是第一次,和金刀衛指揮使鄭牧見麵。
之前隻能說叫見過,不算正式見麵。
帝後二人心血來潮要出遊,為帝後任性買單的自然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金刀衛。鄭牧在接到這個命令之後,決定親自帶隊保護帝後。
他臉色很不好。
封庭拍拍鄭牧的肩膀:“愛卿,拜托你了!”
鄭牧臉皮抽了抽,沒好氣道:“陛下,請慎行!”
封庭又拍了拍鄭牧的肩膀:“小舅舅,拜托你了!”
鄭牧拒絕回答,並向皇帝陛下扔了一個白眼。
封庭笑眯眯的拉著鄭牧的手,向餘柏林介紹道:“來來,賢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表舅,鄭牧漁樵。”
鄭牧漁樵的意思,是姓鄭名牧,字漁樵。餘柏林忙作揖道:“鄭指揮使,久仰久仰。下官餘柏林,字長青。”
那鄭牧出自的鄭家,乃是開國元勳,世代繼承者鎮守邊疆。
也是皇帝陛下的母家,追封為慈貞皇後的先太子妃的娘家。
不過這個娘家,是有一定水分的。要成為太子妃,出身宗族得是大家族,但不能從大家族嫡係找,而是從旁係官職較低的嫡女中挑選。
這樣,未來皇帝既有大世家支持,又因為皇後直係外戚地位並不高,不至於外戚專權。
不過鄭牧是個例外。他和太子妃乃是親姐弟,鄭牧為老來子,太子妃出嫁後,鄭牧才出生。鄭老夫人是高齡產婦,現代都危險,更何況古代,拚了命才生下這孩子。鄭老夫人去世後,鄭老國公悲傷過度,三年後也跟著去了。
恰巧先太子妃在鄭牧抓周時身體不適,檢查出身孕,並誕下一子。
這不但是先太子第一個嫡子,也是第一個兒子。而且鄭牧足月才出生,長得白白胖胖十分可愛,甚至因為外甥像舅,鄭牧和他剛出生的嫡子看著就像親兄弟似的,更讓先太子喜愛幾分。於是將鄭老國公先後辭世之後,先太子邊向武宗請求,把小舅子帶在身邊自己教養。
鄭牧小小年紀就表現得聰慧老成,先太子越來越喜歡他,特意叮囑兒子封庭要把鄭牧當親兄弟看待。先太子心想,以後他兒子就是未來太子,也是未來的皇帝,鄭牧就是兒子的左臂右膀了。
誰知道十幾年後,先太子會突然遭遇噩耗。先太子妃將兄弟匆匆送到邊疆鎮安侯本家尋求庇佑。這一別,又是十幾年。
鄭牧在邊疆殺出赫赫戰功。文宗打壓鄭家,鄭牧有功不賞,一直在正五品千戶職位待了許多年。但他的殺名,卻比那些將軍們還令北邊韃子聞風喪膽。連鎮安侯都歎息,這是一匹嗜血的孤狼,過剛易折,恐不能善終。
帶封庭登基之後,立刻召回了鄭牧。鄭牧自請領金刀衛,為封庭殺下一片朝堂清明。
不過,有了封庭保護信任,鄭牧就算再過剛,也不會折了。
隻是他回京之後發現,經曆了十五年的苦難,這個皇太孫還是當年那樣任性妄為,令人頭痛不已。
比起十五年前,封庭隻是披上了一層柔弱的皮,內在更熊了。
鄭牧歎氣:“長青喚我漁樵即可。”
封庭在一旁點頭:“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
餘柏林嘴角抽了抽,誰和你是一家人啊?
“長青長青,小舅舅也是我師父!師父!”封蔚也在一旁起哄,“以後他也是你長輩了!有事就找他!我師父罩著你!”
餘柏林:“……”
鄭牧:“……”
好心塞……這一對熊孩子,真不愧是親兄弟。
鄭牧和餘柏林從雙方目光中看到了同樣的心累,突然感覺到了幾分親近。
鄭牧笑道:“我們還是平輩相交吧。”
至於罩著什麼,隻要皇帝陛下要罩著餘柏林,他和金刀衛是隻聽皇帝陛下的話的。
最終封庭還是拉著鄭牧陪他夫人私自出京去了。鄭牧臉再黑,語氣再不好,也不能阻止皇帝陛下。
而成皇後,向來是和皇帝陛下同流合汙,一點也不賢後。
帶鄭牧走之後,大寶小寶才手牽手從屋子裏跑出來。
餘柏林苦笑著揉了揉大寶和小寶的腦袋:“你們是在害怕鄭指揮使?”
小寶隻會說“可怕,怕”,大寶想了想,道:“我知道舅公是可以信任的長輩,但是還是怕。”
封蔚解釋道:“舅舅從戰場上廝殺了十幾年,小孩子看著當然會害怕了。”
何況鄭牧退回來之後,也是從事的比戰場血腥好不到哪去的金刀衛這個職業。
餘柏林安撫道:“大寶還記得以前的壞人嗎?”
大寶點點頭:“記得。”
不要以為孩子年紀小,什麼都不懂。當年害他們的人,大寶都記得。
“大寶知道北方的韃子嗎?”
“知道。”
“鄭指揮使可怕,是因為他在邊疆的時候為了大暉殺韃子,回到京城之後為了陛下殺壞人。殺人很可怕,但是總要有人為了保護別人,而舉起刀子。”餘柏林已經不能同時將大寶和小寶抱起來,他蹲下|身摟著兩個孩子,道,“所以,至少,被保護的人,不要怕他,好嗎?不然他被想要保護的人害怕,一定會難過的?”
“會難過嗎?”大寶和小寶齊聲問道。
“當然。講個例子。澈之為了保護小寶,曾經也殺過人,大寶小寶如果因為澈之殺人,而害怕澈之,澈之一定會難過的。”餘柏林道。
一旁圍觀的封蔚迷茫的指了指自己鼻子,在餘柏林的眼神示意下,道:“當然會難過。我難過起來,就打你們屁屁!”
“封澈之!”
“嗚嗚。”封蔚假哭道,“他們居然討厭我,還不準我生氣嗎?”
餘柏林:“……”好像揍他!
大寶“噗嗤”笑了:“我明白了,舅公是為了保護我們,不讓別人欺負我們,才變得可怕。”
小寶也點點頭:“變可怕,就沒人欺負了!可是變可怕了,就沒人和舅公玩。我們也不和舅公玩,不對!”
餘柏林非常自豪的親了親小寶臉頰:“小寶好聰明。”
小孩子很天真,有時候說的話雖然幼稚,卻正中重點。
大寶不安道:“我總是表現的很怕舅公,舅公會傷心吧?怎麼辦,林?”
餘柏林笑道:“大寶和小寶還隻是孩子,所以鄭大人雖然傷心,但是不會跟你們計較。之後以後大寶和小寶不害怕鄭大人,鄭大人就高興了。嗯,對,就是這種笑容。對著鄭大人就用這種表情,要多笑。”
大寶和小寶一起給餘柏林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好!”
餘柏林揉了揉兩個小孩的頭,帶著兩個小孩講了一會兒故事,然後又帶著兩個玩累了的小孩,洗漱睡覺。
將兩個小孩哄睡覺,餘柏林替相擁而睡的兩兄弟蓋好被子,悄悄退出門。
餘柏林剛一出臥室門,就感覺背後一溫熱貼了上來,然後就是一顆大腦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蹭了蹭:“怎麼突然想起跟大寶小寶說這事了?”
餘柏林推了推肩上的封蔚的腦袋,封蔚不但不離開,反而伸手圈住了餘柏林。
餘柏林皺了一下眉,他覺得這舉動太親密了。隻是封蔚經常挨著他耍賴,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封蔚詢問,他答道:“我聽大寶言談,似乎因為小時候經曆,對其餘人很不信任。雖然作為太子,謹慎一些是對的,但對於心裏理智上已經判斷出可以信任的人,仍舊不能給予信任,可不太好。”
明知道對方可以信任,還控製不住猜忌多疑,這是君王大忌。
“你考慮的真遠。”封蔚又在餘柏林肩膀上蹭了蹭,趁著餘柏林沒反應過來,鬆開圈著餘柏林的手,走到餘柏林身旁,道,“哥和嫂子終於走了,這幾日你有什麼想玩的?”
餘柏林壓抑住心中異樣,道:“看書?我很久沒安靜看會兒書了。”
封蔚一臉震驚:“反正你工作時事又不忙,何必放假看?!”
餘柏林道:“看書對我而言,就是休息。”
“那我多無聊啊。”
“你可以自己去玩。”
“那我多無聊啊。”
“你可以自己去玩啊。”
“那我多無聊啊。”
“……你想玩什麼?”
封蔚滿臉興奮道:“我們也去看看附近景致吧?今年春雪挺大的,很漂亮。我們還可以去找趙信,還記得他家的梅園嗎?聽聞他們家梅花全開了!在大雪映襯下一定特別好看!你要是覺得隻看景沒意思,可以寫寫詩,做做畫,還可以吃火鍋!”
餘柏林無奈:“好吧,我讓人遞個帖子。可大寶小寶怎麼辦?”
“一起帶去唄。”封蔚理所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