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天 恐怖的猜想(3 / 3)

今天是每周的“麵食日”,聽說這是嶽母家的老傳統,所以今天我們都吃麵食。

手擀的麵條已經用麻油拌好了,莫蘭把兩碗澆頭端了上來,一碗是黃豆燜腐竹,微辣的,我喜歡,還有一碗是青椒肉片,另有一盅老鴨芋艿湯。莫蘭照例隻喝一碗湯,兩顆芋艿一塊鴨子就是她的晚餐了。

不跟老人一起吃飯的最大好處就是比較自由,我們在吃飯的時候想幹嗎就幹嗎。通常,我們會麵對麵坐著,一邊吃飯,一邊看各自的電腦。莫蘭把她的舊手提送給我,原本是為了讓我用它在休息日打發時間的,誰知現在我也慢慢離不開它了。原本隻習慣看報紙雜誌的我,現在覺得用電腦網頁更方便。

“就是這篇文章。”莫蘭把她的手提電腦推到我麵前,她已經打開了她要找的網頁,“它是登載在2005年的《戲曲與人生》雜誌裏麵的。他一共寫過兩篇關於杜雨晴的文章,一篇叫《我認識的杜雨晴》,另一篇就是我剛剛說的《杜雨晴自殺之謎》……你慢慢看吧。對了,在你看之前免得你有疑問,我告訴你一下,杜雨晴的丈夫在1982年就去世了。所以,他是看不到這些文章的。”

“明白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文章是王寶國寫的,我是不會關心杜雨晴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的。

兩篇文章大約共4000字,我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

正如莫蘭所說,那篇《我認識的杜雨晴》,寫了很多杜雨晴的生活小細節,比如,“她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碗小餛飩,餛飩裏必須得放蔥、蛋皮和豬油,如果缺少一樣,她就會發脾氣”,再比如,“她臨睡前會喝一小盅酒,她說酒能幫助她睡眠。她偏愛紹興的女兒紅,每次熱酒都要放一顆紅棗進去,而紅棗都要用清水洗過,再用雙手捂熱,她說這樣人的精氣就會進入那顆棗子”。

再比如,他提到她的頭發,“她每天會數自己有幾根白發,她小心翼翼地拔下後放入一隻舊襪子裏,隨後將它們一個個存在箱子裏,說是等她死後,跟她一起火化……”


他還提到杜雨晴不擅女紅的事,“過去,她從來不會做針線活,連釘顆紐扣都由娘姨代勞,可如今被世事所逼,她無奈隻得從頭學起。釘第一顆紐扣就花了半個多小時,主要是她缺乏耐性,連穿針孔都覺得麻煩,她得先讓自己靜下心來,才能開始幹這些她過去一萬個瞧不起的活。她花了三個小時才終於把一件衣服上的扣子都釘好,她為此還去買了瓶好酒慶祝。”

她在為誰釘紐扣?她又會把釘紐扣的小事告訴誰?

我也認為如果不是真的跟她曾經生活在一起,曾經就近觀察過她,是很難寫得如此細致的。還未看完全篇,我的思緒就翻騰起來。

難道王寶國真的曾經跟她生活在一起過?

假如,那具被燒焦的屍體不是杜雨晴,那又會是誰?

我接著看王寶國的另一篇大作,《杜雨晴的自殺之謎》。

通篇看完後,我發現,其實隻要看最後一段就行了。因為前麵的敘述大部分跟警方的案件資料差不多,隻有最後那段文字耐人尋味。

“杜雨晴,我們都不知道她是否已經不在人世。雖然警方判斷她為自殺,但是若幹年後,據說有人曾在南方某個小城見過她,她仍在唱戲。隻不過,過去她的觀眾是整個劇場裏瘋狂的戲迷,而今,在那裏捧場的隻有幾個老茶客。有人說,她仍然喜歡吃小餛飩;有人說,她比過去更挑剔了;有人說,她的手也變巧了;當然她也老了。沒人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但作為她的戲迷,我們隻想說一句,不管她是生是死,她永久都活在我們的心中。”

南方的小城。這幾個字不由得讓我想起福建,以及那些逐年被提現取走的錢。

從字裏行間能感受到王寶國對杜雨晴的迷戀,不管她有多任性多挑剔,在他的筆下都成了一種情調。他是以欣賞和迷戀的口吻寫的。而杜雨晴,我記得徐子健曾經帶人去抄過她的家。


“你說,他會不會是救了杜雨晴之後,把她安排在福建,然後再把他的錢陸續帶過去給她?或許這樣,杜雨晴才會勉強接受他。”我提出了我的猜想。

莫蘭跟我的想法差不多,但她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的。

“我覺得她接受他,是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真的愛她,不僅在危難的時候救了她,給了她錢,還為她殺了人。還有什麼比為她殺人更好的表白?”聽起來,她很欣賞這種行為。

“你說杜雨晴就是他殺死徐家人的動機?”

“我說的是那個被燒死的女人。”

我倒把這人給忘了。

“其實,看網上的資料,當初主要迫害杜雨晴的人是京劇院的……”莫蘭在電腦上打開一個文件夾,“這是我今天打聽到的,迫害她的人叫劉業,是京劇院原來的黨支部副書記。聽別人回憶,說杜雨晴過去跟她搶過角色,還欺負過她,這個人因此就懷恨在心。聲明一下,這個劉業是個女的,曾經積極要求入黨,每次開會都第一個表忠心。在表演上沒有什麼建樹,但是在官場上卻幹得風生水起。她後來是京劇院的院長,戲曲協會副秘書長,還有一個頭銜是京劇藝術理論學家。”莫蘭冷哼了一聲,“她是第一個貼杜雨晴大字報的人,也是後來對杜雨晴實施嚴酷報複的人。可惜啊,她的命真好,一點懲罰都沒受到。2006年病故,得的是胃癌。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子孫滿堂,幸福美滿——滅門案的被害人為什麼不是她?”她好像在替徐子健喊冤。

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徐子健也不是什麼好人。”我說。

“王寶國和蘇湛商量名單的時候,如果問問我,我肯定說服他們想辦法把劉業也騙到現場,這才完美!”

完美個屁啊!這是謀殺!不,是大屠殺!賤妃!我心裏笑著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