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尾狐(2 / 3)

花時後退一步,凝神屏息,盯著狐姬的眼睛。

然而,那雙眼瞳卻反射出刺眼冰冷的光芒,花時什麼也看不見。

“哼!”狐姬卻看穿花時的心思,“怕了嗎?”

花時咬咬牙,揮動繞指柔,朗聲念誦,“謹請,八方神明,來臨煌煌天地,山澤,雷風,水火,八卦相錯,一切邪魔,封結於此!”

兩束冰藍異彩,從她漆黑的雙眸折射而出。

劍刃上,一個大大的“淨”字出現了。

千萬道光芒自劍刃迸發而出,從狐姬頭頂向空中四散而去。

“哈哈。”狐姬得意大笑,看不見的巨浪再次從折扇朝花時襲來。

花時揮劍抵擋。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她身體裏彌漫開來。她怕死嗎?怕。當然怕。但是她更怕讓龍魚看著自己死去。

“藺虛!”她低聲喊,“來!”

一團紅影,如一件輕盈的衣衫,披在花時身上。

紅影沒入花時的身體,她再次將劍舉起,凝神看著狐姬的眼睛。

一條寬闊的河流,從狐姬眼裏奔湧而來。

河麵上,映著一輪清澈瑩潤的滿月,光芒奇耀,幾乎日光。

河流的對岸,成千上萬的士兵策馬揚蹄朝這邊衝來,殺氣騰騰,遮天蔽日。

馬匹躍入河中,奔騰向前。

忽然,一片大洶湧的白影,從河的這一岸湧入河中,迎向成千上萬奔騰不息的馬蹄。白狐!那是成千上萬隻白狐。

一條白龍從空中急墜直下,它用龍爪抓起狐群末尾的一隻小白狐,向高空飛馳而去。

片刻之後,河裏傳來淒厲地哀嚎,士兵與馬匹成片成片地倒下,白狐也成片成片地倒下,河水變成一片腥紅。

花時微微合上眼,不忍細看。

她再次望向狐姬,一條黑色的巨蛇已在她的頭頂巍巍盤亙。那是仇恨。對人類的仇恨。

“謹請,八方神明,來臨煌煌天地,山澤,雷風,水火,八卦相錯,一切邪魔,封結於此!”這是藺虛的聲音,傲然決絕。

花時揮動繞指柔,也朗聲念道,“謹請,八方神明,來臨煌煌天地,山澤,雷風,水火,八卦相錯,一切邪魔,封結於此!”

兩人的聲音交疊混響,宛如弦樂。

千萬道光芒從劍刃迸發而出,將蛇影重重束縛。

“淨!”繞指柔在空中劃出一道冰藍弧線。

星芒四下飛濺。

蛇影從星芒中疾速衝上空中,騰起一團黑氣。

狐姬趔趄後退兩步,一枚尖刺從空中飛掠而去,正中她的手腕。

手腕裂開一條口子,鮮血噴湧而出。

狐姬一把拔掉尖刺,扔向草叢。

“你逃不掉的。”狐姬猙獰一笑。折扇掠起一陣旋風,旋風包裹著狐姬,消失在暮色下。

“花時大人!”龍魚回頭奔到花時身邊,神情關切。

“若你當初能如此保護我,想必我也不會……”藺虛的聲音從花時口中飄出來,花時卻感到喉頭傳來一陣酸苦。

龍魚的臉色頓時一沉,他垂下頭,裹緊鬥篷,大步走進屋內。

花時坐在蒲團上,繞指柔回了鞘,仍然是一枚安靜的手環。

龍魚握著一盒草莓牛奶出來了,他靠著廊柱坐下,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牛奶,心不在焉地看著庭院。

花時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她冒著身體被奪去的危險接納藺虛,讓藺虛存活於她與龍魚之間,她以為,這樣就能讓藺虛和龍魚的契約得以延續,能幫龍魚從暗沉的內疚之中解脫。

然而,現在看來,龍魚的負疚反而更為沉重。

夜風吹起,枯萎的花木一動不動,在一片翠綠間,形成一個巨大的問號。

藺虛還在她的身體裏,心口那團又沉又濕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藺虛的精魂?力量?

不,那是……悲傷,對一團凝重濕冷的悲傷,屬於藺虛的悲傷。

那是近千年的時間也衝刷不去的悲傷,究竟是什麼,造就成了那樣的悲傷?

嗯?奇怪,花時驀然覺得,這份又濕又冷的沉重感,並不陌生。

嗯,似曾相似。

不,其實是很熟悉。

當然熟悉。那不是她長久以來的悲傷嗎?從童年起,就一直伴隨著她,她在長大,悲傷也一天天累積,沉重。

這段時間,有好些時候,她都以為,她已經戰勝了那團悲傷。可此刻,她忽然發現,她從來沒有戰勝過它,它不過是被這一場場相遇帶來的溫暖與危險掩埋起來了而已。

“藺虛。藺虛。”庭院上空,一個聲音響起,溫潤如菊花茶。

這聲音,曾在哪裏聽到過?花時循聲望去,一個男人立在前方半空中。

雪白的長衫,長發在頭頂束成一個圓髻,在額邊的兩側,露出兩隻精巧的角,一張溫潤明朗的臉,美如珠玉。

一抹如春光的笑意噙在嘴角,他輕搖著手中折扇,姿態翩然。

“白澤先生!”藺虛的聲音從花時喉嚨裏蹦出來,激動狂喜。

“隨我來,藺虛。”白澤說。

“他不是白澤先生!”龍魚大叫,“當心!”

但是,花時心口的重量驟然消失,藺虛已離開了她的身體,朝白澤飛奔而去。

白澤搖動手中折扇,一個雪白的陀螺將他和藺虛迅速包裹,陀螺飛速旋轉,轉瞬消失不見。

“那是……”花時望著陀螺消失的地方,“狐姬?”

“老妖狐用的幻術,藺虛大人被卷進境界裏去了!”龍魚嚷起來。

龍魚騰空而起,似乎想追上去,但他又從墜落下來,立在庭院裏。眼睜睜看著前任主人被擄走讓他憤怒,但他當然知道,他眼下需要保護的人是花時。

一縷紅色的絲線從空中垂下,花時望著絲線,“我們去救她。”

她知道,她必須救藺虛,不僅是為了龍魚,也是為了她自己,狐姬出此一招,真正的意圖並不在對付藺虛,而是為了拆散他們的聯盟,然後各個擊破。

龍魚抖了抖鬥篷,化成黑龍,蹲在花時腳下。

花時麻利地躍上龍背,龍魚騰空而起,追著絲線疾速飛去。

“龍魚,”花時問道,“我剛才看到了狐姬的回憶,人類和狐族的戰爭,狐姬的恨,恐怕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