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不是單單是人類和狐族的戰爭。”龍魚說道，“本來是人類自己貪得無厭，為了爭奪土地開戰，結果，某些天神手癢，插了一手，派天馬來幫其中一方。另一方就去求神使國幫忙，國主驅使狐族迎戰，天馬是擋住了，但狐族也全掛了。”
一股寒意，從花時的脊背幽幽升起。
“當然，插手的天神和神使國國主都必須領受天罰。但天上那幫家夥，卻也沒打算善待腥臭的老狐狸們，幹脆命令神將狐族的精魂封印在建木裏，跟建木一起埋在地下。這樣一來，天上的東西不能隨便下來，地上的東西也不能隨便上去，狐族也不能進入輪回來報仇作怪。那些家夥自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剩一個老妖狐。”
“這麼說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和狐姬，也算同病相憐吧。”花時輕聲說道，“都是被時代選擇的，微小眾生。”
“也許。”龍魚說著，提高聲音，“但是！我必須提醒你，老妖狐才不想要你的同情，她隻想要你的命！”
冬夜的風，淒厲如刀刃，龍魚的聲音很快被呼呼風聲吹散，但那種如刀割的痛覺，卻久久停留在花時的肌膚上。
藺虛追著白澤，來到一處草地。
月色灑在草地上，螢火點點飛舞，空氣裏有暖暖花香。
白澤站在草地的那一頭，白衫獵獵飄飛。
“白澤先生！”藺虛驚喜地呼喚著，不顧一切朝白澤撲過去。
她終於抱住了他，一千年的執念、渴望、悲欣，全都傾注在此刻的擁抱裏。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他的身體，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她就像抱住了一陣風。難道，是因為她沒有身體的緣故？對啊，她已經失去了人身！人身！她一定要得到人身！要用那血肉豐滿的軀體來感受所愛之人的溫暖與柔軟，來表達她的熱愛與眷戀。
花時……花時！藺虛憤怒又渴望。
忽然，一陣風從她手中掠過，白澤消失不見，但她的手上，卻有了輕輕的分量，那是一件白色的長衫。
藺虛怔怔地望著長衫，跪倒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藺虛毫無頭緒，喃喃自語。
她又馬上站起，四下奔走，滿眼驚惶，“白澤先生！白澤先生！”
她的聲音，暗啞中帶著哭腔，早已失去了一貫的驕傲凜然。
“可憐，真是白癡情深哪。”狐姬的身影從暗中顯現，“沒料到，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騙。”
藺虛恍然大悟。
“妖狐！”藺虛咆哮著扔掉白衫，她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一團紅光氣勢洶洶朝狐姬襲去。
狐姬搖了搖折扇，白光噴湧而出，瞬間將紅光吞噬。
“別忘了，沒有人身的你，不過是幽魂而已。”狐姬冷笑，“你那點力量，想對付我，還早了一千年。”
“告訴我！”藺虛身體一晃，“白澤先生去了哪裏！”
“都這種時候了，你竟不惦記自己的生死，卻惦記著男人，真是不可救藥。”狐姬得意一笑，“他去了哪裏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根本不愛你，他隻愛我狐姬。”
藺虛身體一顫，後退兩步，狐姬這番話，字字句句擊中她的命門。是的，對她而言，白澤先生，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真可憐呐。”狐姬輕搖折扇，假意惋惜，“你哪怕做個幽魂，憑靈力，或許有朝一日還能見上白澤一麵，但你卻蠢到跟我的獵物聯手，還想對付我。哎，想到要讓你魂飛魄散，我還真不忍心呢。”
藺虛站直身體，眼神再次恢複了傲然凜冽，她伸直雙臂，同時在空中劃出兩個大大的圓圈，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呼嘯飛向狐姬。
狐姬合上折扇，再“啪——”地打開，一陣密集的冰雨迎向火焰。
火焰瞬間熄滅。
藺虛輕飄飄地倒在地上。
狐姬輕搖折扇，一陣風將藺虛卷起。
藺虛被風托著，懸在空中，透明的身體隨著紅色的衣衫飄飛著，像一隻深秋裏的孤獨蝴蝶。
她不過是精魂，即使傾盡所有力氣，也無法與狐姬對抗。
她也無力再抵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為何死去嗎？”狐姬得意地媚笑，“讓我想想，在你魂飛魄散之前，要不要滿足你的心願呢？”
風停了，藺虛的身體向地麵飄墜。
月光更明亮了，幾乎恍如白晝，螢火也更多了，一團團飛舞，像春日的繁花。兩個背影，清晰地出現在她麵前的草地上。一個是穿紅裙的少女，另一個，是披黑鬥篷的少年。
少女長發飛舞，漆黑淩亂，朝遠方狂奔不止。
少年站立在不遠處，靜默不動，也看不見臉。
忽然，少年抖開鬥篷，露出手臂，手臂上一排尖刺，密密麻麻。
少女繼續狂奔。
一枚尖刺從少年的手臂飛射出去，正中少女的後頸。
少女撲麵倒下。
漫天螢火花瓣紛紛落下，覆蓋在少女淩亂的長發上。
少年始終未轉過臉，少女也再也沒能站起來。
少年與少女，和平原一起漸漸變得模糊，消散不見。
藺虛趴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幻象消散的方向。
她知道他們是誰，少年是龍魚，而那個少女分明是她自己！
難道，竟然是龍魚殺死了她？為什麼？神獸弑主，必遭天罰。他很清楚，他為何不畏懼？莫非，是為了得到她的力量？他雖然一貫懶散，但誰不想變得更強大呢？還是因為，他根本就厭惡了伺候她？是的，他經常說，他收受夠了，他討厭伺候她。
“看到了吧？你的神獸寧願墮入地獄，也不願再伺候你。”狐姬走過來，低頭看著藺虛，她的眼裏充滿了鄙夷不屑，“你還真是一個任性驕縱，令人討厭的公主啊！”
“不……”藺虛拚命搖頭，淒厲大叫，“不！”
藺虛說完，不堪打擊，撲倒在草地上，宛如一件輕薄的衣衫。
“生不如死嗎？這種苦果然不好受吧。那我就慈悲一下，讓你解脫！”狐姬揮動折扇，“魂飛魄散，也相當於極樂世界。哈哈。”
陰冷刺眼的白光朝藺虛襲來。
一片黑影從空中掠來，遮擋了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