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負盾而歌者(1 / 3)

栗子花開來瓣瓣歪,

膝饅頭落地謝姆媽。

姆媽呀,

角樹花開來黑沉沉…..

在那所有的事情還末發生的時日裏。一位老人撾著大鼓,豉聲一通,“頭歌”,先領唱兩句,下手“吊花”跟上手重複唱一遍。歌曲調高亢、嘹亮、氣勢豪邁,襯詞繁多,聲音悠長。

此日正當春時,男女數十人背負著破舊的戰盾,去田中插秧。身處戰亂之世,幸存下來的人們,人無老幼,遠近相依相扶結塢寨而居,都在血汙的荒野中耕戰自保。每當插秧之時,人們就打著長腰鼓,唱田歌,於是群歌競作,整日不絕。至朝車暮漲,而不得暫休。

法生聽著阿爺的擊鼓聲佝僂著脊背,如雞啄米一般,在田裏插秧,到晚上回家,已是滿身泥巴。麵容己是很難辨認。但他覺的還好,前些時日,剛開始耕耘之時,曉霜未化,他們這些人忍饑下地扶犁時,凍得實在不行了,還得燒稻草暫時烤火取暖了。現在己至立苗之時,天氣稍微曖和,可以一早出工了算是好很多了。

法生是良家子,十八歲了,還沒娶妻。世間將租稅最先入官者稱之為\"良民\"。如有子弟不修其業,而在街上六博,飲酒,\"眾皆賤之\"。良家子婦女勤於紡織,而男子則早作夜休,一月硬是變作45日使用。

隻是法生阿娘已經過世,家裏隻剩阿爺和一個小兄弟,沒個阿娘,過日子真難啊!

阿爺常想給法生娶個媳婦,可是法生說:“咱們娶來再把她賣了換吃的呀?”

阿爺說:“沒辦法,再跟塢主借些錢兒吧。”一聽說借錢,法生就急了。自從阿娘死那一年,五畝窪地,借了趙豪兩吊豐好大錢,年年打利打不清,就像掉到水裏打撲騰,怎麼也掙紮不起來。

法生說:“唉,要再借,剩下這五畝地,就得給老趙家白種啦!”阿爺說:“小子,不給你娶房女人,我死也不合眼!咱爺倆咬咬牙,娶過女人來,再還賬不行啊?”法生呸了一聲走人。

這好崽子,長得挺壯實,寬肩膀,粗胳膊,最能幹活;到了耘苗之時,赤日炎炎,田裏的水也像沸騰一般,要下田除掉田中的雜草,他跪在田裏,用手指爬梳,一天下來,腰如折斷一般,接著是守禾之時,怕人畜傷田禾,就用草在田頭搭一草舍,數尺寬,隻能容身蔽雨,寒夜無眠,風霜刺骨。等到收獲以後,一家老小歡天喜地,忙著舂米。但一飽之歡,沒有多少日子,收成之穀入塢主家之廩,利歸放貸之人。剛收成不久,家中又告罄了。從此以後,就隻好上山砍柴,或下河捕魚,用來換米和衣服。秋收以後,隨即要播種油菜,麥子。到了第二年的四五月間,菜薹可以用來食用,萊子用來榨油,菜杆用作柴薪,麥子可以磨麵。農家到了這個時候才賴以續食,稱為\"春熟\"。春來秋去,時光就這樣輪轉流逝。

法生硬是要熬寒署,熬日月,想熬個不短人、不欠人的,鬆鬆心兒再娶女人。

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一年,正趕上慕容鮮卑大舉南下。白溝南北的戰鼓聲咚咚響,在堤上聽得很真的。人們都驚慌起來了。

這塢名叫趙家圍子,在河北建興郡臨清縣的高雞泊大澱旁邊。離這兒十裏地,有個大塢壁叫叱呂塢。叱呂塢有個叱呂大引是此地各塢壁的大統主,讓縣尉裏接了統主的號令,向塢壁要佃客伕子,開到西邊去,挖壕溝、做石礏工事。

法生也去了。都亭裏的賊捕緣挺橫,動不動就打人,法生的腦瓜兒上也挨了幾棍子。這麼黑間白日地修了一個多月。誰知剛修好,天王的大軍就嘩地退下來,一路搶人劫道,鬧得很凶。石礏白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