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暗算!釀人!”有人在喃喃的罵人。迦耶驚訝地看見法生活著翻了個身,全場一片轟然,人們大叫起來,奇跡啊!迦耶的手緊緊握起來,想象自己在拉住什麼。他看見法生抬起頭看看,失神了一下子。他的褲子扯爛了沾滿血,額頭和鼻尖都擦破了皮,傷口很深,血流如注,腳踝也裂開了。卻沒什麼事,這讓迦耶大感驚訝,正常人除了能在馬匹俱裝甲上嵌上一排門牙應該留不下什麼發音器官來討論對手的人品了。
人們看見法生用手捂住流著血的額頭,好像頭很疼。迦耶猜,他頭真的會疼死人的。法生很疼,卻奇跡般的沒死,這非人的情形激起了現場觀眾極大的熱情。雷鳴般的一片叫好聲。這讓沮渠伏都覺的非常丟臉,他隨手拔出環刀想驅馬象踩蟲子般踩死法生。
但,一個少年武士驅馬回轉,彎腰,俯身,握住了沮渠伏都刀背。
他的動作輕,而柔,就像拍了拍的是在他懷裏恬睡的心愛女子。沮渠伏都感覺到手上象壓了座山,同時臉上一腥──猛虎在撲噬人時,總是讓人撲麵的血腥氣息。於是他立即就象裝甲的山嶽般靜止了。
“羽都居?”他息屏回首,峨然不動。
這個叫羽都居的少年白晢清秀、有女子般的好眉、姣貌、親切得甚至有點害臊,他臉上也帶著笑。卻雙眉如刀,刀光象火一樣映在他眼中。映他的眼神灼亮金紅的。那是荒野中噬人猛虎的眼睛。
“羽都居?”他的腰一擰。如猛獸攫人。在喉頭裏低吼了一聲。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叫羽都居少年的喉嚨。他喜歡抓住人的喉嚨,慢慢發力,看著在他手中垂死掙紮的人,臉色如何發紫發脹,終於瞪眼吐舌,一寸一寸的死在他手裏。
嗯,也可以徒手擗開一根根脅骨,把這個不男不女玩意的心挖出來,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生挖一個人的心,最有趣的是:一時間,那給剖了心的人還死不了,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血糊潦拉的一團,在沮渠伏都手裏砰碰砰碰的跳搐著。然後他的手指慢慢加力榨擠……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若非法生很快就被索頭六、褚狗兒擁住,法生早被他用馬腳踢死。
羽都居卻笑了。像個害羞得芳心如鹿撞的大姑娘,又似位知書識禮的王侯公子,他恭謹的說:“沮渠阿幹,天意己經讓他活下去,你又何苦如此執念。”
沮渠伏都直問:“什麼天意?”
羽都居有點靦腆的道:“刀槊可以震憾大地,但沒有諸天的應允,沮渠阿幹,你的刀鋒再銳利,也割不斷一根細如發絲的血脈。諸天在護持著他。”
沮渠伏都睥睨著他:“你高抬貴手,讓我把你阿幹的女人追回來,還給他行吧?”,沮渠伏都聲音平板。“你讓一讓,可薄真,勞駕。”沮渠伏都揮揮手,雙眼緊盯著不蒙羽都居。
羽都居抬頭瞥了沮渠伏都一眼,在那七紮頓項的層層甲葉之後看見了包裹著的力量,還有那種冷酷的專注和決心。
“老二你昏了頭了?”滿口是血的乞魚提這會兒已經站了起來,氣得眉發皆戟,羽都居雙眉一軒。一向溫良如玉的他,此際在白皙的臉上,左右頰頦一齊閃過兩道青筋。眉心也同時有一道殺氣,往天庭衝了一衝。
但這種煞氣立即消失了,至少,是馬上給壓抑下來了,隻聽他回頭看著他哥把話說得更慢了,更溫和了,甚至語調裏還帶著濃烈的歉意:“阿幹,我的親阿幹,你要不是我一奶同胞的親阿幹,我早他媽砍死你了,女人跑了,要自己去搶回來,仇人要自己去殺。這是小娃娃都明白的道理,你不懂?別丟人了,你還要沮渠伏都幫你生崽子嗎,別再丟不蒙氏的臉麵了。”
乞魚提狂吼道:“那不關你的事!”
羽都居長吸一口氣,眉心又有點發青:卻依然溫文有禮的說:“那就如你所願,我不管了”他的語氣已漸見鋒銳。
“好心幫人做點事多難?”沮渠伏都帶點幽怨的說,“抬抬手,可薄真,勞駕讓我過去。”插滿骷髏頭飾的筒狀鐵兜鏊陰影裏的是兩點血紅,淩厲的俯視下著羽都居。如同燒紅的兩點刀鋒。
灼烈得像已切入羽都居的肌裏骨內。
他眯著雙目,像削入剜進羽都居心坎裏,用鼻音問了一個字:“嗯?”狠得比用錘子把一口釘子敲進鐵棺材裏去還更星火四迸。
羽都居看著他,雙眉黑亮如劍,靜靜地架住了沮渠伏都的兩眼中刀鋒。他的嘴閉得緊緊的,脖子上青筋爆起,雙眼森冷逼人,猶如冰淩。他停馬佇立在那裏,仿佛阿修羅附體,仿佛一名蒼白盛怒的神祗,披了一身銀藍的重甲。如同肄意奔騰的意誌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