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生等了一會,很是不耐煩便走出營帳。
他來到大澤邊,一雙光腳板嘩嘩地趟著流水,法生抬起頭來;顧盼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夜之間仿佛己過了多年,巨鹿澤依舊如故。澤邊濕潤的草地上依舊密密地叢生著絨花雪白的蘆荻,天色如水,水色侵天,雲霧如織,葭葦蒼蒼。
大澤茫茫一片,他看見許多馬兒散落各處,自顧自地在清澈的中流埋頭長飲。水鳥成群在碧空鳴叫著,撲入讓人簡直無法行進的茂密葦牆裏;降落葦塘的雁群吵嚷著、歡叫著,用翅膀撲楞楞地拍濺著浪花,蘆葦被擠得嘩嘩亂響,如雪蘆花從風而起,飛過法生眼前,那晚刀槊相擁的女孩在哪……
那個膚色勝雪,持槊的少女身影穿過漫天飛絮,金色的星光鑲了她的輪廓。忽隱忽現,亦真亦幻。她轉身回首間,瞻望弗及……失落漫上了法生心間。
遠處傳來激越蒼涼又哀婉淒的秦箏之聲,激哀之音,莫大秦聲。那音色粗獷高亢的箏音一起,直教人裂帛斷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淒婉蒼涼的詞曲,是那支被流放的民族,在血火交加的東出路上的絕唱。那是玄鳥後裔在遙遠的西土,蠻荒的草原對故鄉的誓詞,唱盡了五百五十年的流浪,唱盡了五百五十年大爭於世的堅持。
大澤茫茫,法生禹禹獨行。記憶中的冰蘭眼眸如炎炎的烈日烘烤著他,他在靜默中顛簸而行。大澤蒸騰,他緊鎖的眉峰下眼影黧黑,他在細細地回憶,艱難咀嚼著的往事。他淡漠地忍受著缺憾、歉疚,迎著舒緩起伏的牧豬草場,一言不發地、默默地走著。一絲莫名的心緒從他胸中飄浮出來,輕盈地、低低地在他的左右前後盤旋。驅著你走遍天涯去尋找,明知那找尋曆經千年亦無所得。
隨著那前方端正激昂的泠泠七弦中傳來鐵蹄轟鳴之聲,他看見了個奇怪的放歌少年。
他放歌鼓箏都是為了一隊行軍中的蟲蟻。在他拖出婉轉的長長的尾音時,他的嗓音嘶啞而高亢,在一個曲折無窮的尾腔上詠歎不已,法生失神地默立在草地上,握緊拳頭看著腳下的軍團。
夕照水光照耀著不斷壯大的隊伍,戰士們身上的甲殼閃閃發光,有螞蟻舉起大鄂向向天空中發出號今。這是集合隊伍的標誌,這隻大螞蟻感受著夕陽的溫暖。它磨著它的大顎,仔細地注意著氣溫的升降。當氣溫降到合適溫度時,它發出表示“出發”的信號。
軍團士兵們源源出發了!
在隊伍的最前麵,斥侯們忙東忙西地為遠征軍加寬前進道路,使路途更平坦,更安全。它們在縱橫交錯的草木中開辟著前進的道路,並很快便統一了前進的速度。它們組成的縱隊,隨著尖角、裝甲以及圓鼓鼓的肚皮的不斷加入而逐漸壯大。
它們排成長隊上路了。這是一支討伐敵人的遠征軍。
具裝甲騎般巨大的甲蟲行走在隊列中間。這是些令人生畏的怪獸!需要時它們可以在天空中展翅飛翔。現在它們聚在一起行走,為身下的炮兵們遮擋的陽光。這些螞蟻炮兵身上大肚子攜帶著60%以上的高濃度酸的物質,一不小心就會在高溫下發生爆炸,爆炸的氣流會在瞬間衝散螞蟻的隊伍!
它們集結在一起,象徳國佬進軍莫斯科的裝甲軍團一樣感到自己無所不能。螞蟻軍團快樂地前進著。
起風了!風似乎也在鼓舞龐大的遠征軍加快步伐。
士兵們唱起一首古老芬芳的讚歌。。
雇用的甲蟲們不懂得這些費爾蒙歌詞。於是它們用觸角發出吱嗄的聲音和著大家的歌聲。發出一種類似蟋蟀叫的唧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