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被一陣隆隆的呼嘯掩蓋,並且綿延不絕,鋪天蓋地的呼嘯壓迫過來.感覺非常恐怖,法生從沒聽過這麼巨大的聲響.巨響持續不斷.仿佛不把他震碎就不會停止。
刺耳的金屬切割聲,甲葉零落,人馬終於交錯分開。
肋間如撕裂般劇痛,手臂如同已被拉斷。沮渠伏都的長槊直透過硬木皮毛甚至鐵甲,數寸的木刺和尖銳的鐵片釘在法生的身體側麵。法生咬緊牙齒,伸手抓住甲葉下的木剌,發狂似地向外扯出來。鮮血泉湧而出,浸透了甲葉和外套。他眼前一陣天搖地晃,直欲跌倒。法生強忍疼痛,隱隱聽到迦耶在呼喚著他的名字。他的第二麵盾牌已成廢料一堆,他將牛皮,斷木,阿樓那盾微,統統扔在地上,他己沒有護盾了。
他向著沮渠伏都舉起了環刀。
在這樣的傷勢下他能揮動的了這兩樣兵刃麼?
所有人都在驚呼。在馬上他們變得如此渺小,如此驚恐。
“唵,縛日羅 庾馱(我是諸尊的金剛杵,為您摧滅敵人)。”他縱聲高呼,一直到護甲染成了紅色,在日頭下閃耀著血光。他讓具裝甲騎衝上前去,放平長槊,他要將沮渠伏都穿在長槊上獻給天上的眾神,他聽觀戰的人們狂喊:“鬥戰神,來吧!帶著諸神創世的靈光,鬥戰神,至高阿修羅啊!”他陶醉在持龍的狂熱中,俯衝向前馬蹄貼著草葉掠過。
法生槊尖上閃著寒光,虎裏巴嘰地撞向沮渠伏都。身子微躬,披博甲葉下臂膀上的肌塊立鼓立顯,兩人像躍躍欲撲的鐵猛獸,相互撕咬周旋著。沮渠伏都想象貓捉老鼠那樣玩死他,卻被他看出了點名堂,沮渠伏都在刺殺時槊尾上的矛鐏護在右側,半斜向麵對他,槊尖差不多和眉毛持平。這樣,槊杆的斜麵正好護住脖子、胸脯、和肚子,他拚刺的時候決不出聲,眼鼓著,嘴緊閉,好象是力量都放在享受殺人上了,連哼一聲的力氣都不肯浪費,全部化作了沉默淩利的一刺。
法生眼直直地冒著光,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杆槊刃豁了牙的歪七扭八破甲錐在手裏,輕得像根柴棍兒。因為刺殺動作還不是跟不上沮渠伏都,便動不動就發狠地橫掄起來。不過他人高馬大,長臂如棒,玩起命來像頭威風凜凜的披甲狗熊,一掄一陣風,也能把沮渠伏都嚇退幾步。
他感覺不到鎧甲的沉重,感覺不到淌進眼睛的汗水。隻有撞擊,隻有沮渠伏都,再來一次。我是諸天所護佑的持龍者,你殺不死我!。他看著沮渠伏都緩慢的掉過馬頭,這怪物也累了,法生就象包裹鋼鐵的野獸向他放聲咆哮。
沮渠伏都衝上來迎上他的衝擊,用環刀朝他臉劈來。重盔擋住了刀刃,震動的長槊卻扯走了他脅下甲葉。就在沮渠伏都使勁拔出長槊時,他看見自己的血又一次汙染了高脊寬血糟矛的凹麵血槽,卷草紋雕飾,寶相節槊杆,就當被狗咬了,法生麻木地想。渾身是血,他提起環刀,指向左前方。刃上滿是豁口,“再來”
沮渠伏都撥轉甲騎,朝他挺槊衝來。蹄下翻滾著濃煙和血泥。天空是紅色的。
他掉轉馬頭,沮渠伏都?沮渠伏都哪裏去了?身後的隆隆聲讓他驚然回頭。沮渠伏都的坐騎已經重重地撞上了法生的具裝騎,大宛馬慘嘶著再次直立起來。兩馬的八蹄互相交錯,甲葉刀槊吱吱嘎嘎地撞擊,四周的大地都在震顫.發出轟隆隆的回聲.地麵好象在具裝甲騎重壓下隨時可能分崩離析。
全速撞擊,這次再無喘息的機會,環刀從他手中飛了出去,而迎麵而來的是一片汙泥。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連骨頭都在震動,直徹心脾的劇痛讓他眼淚直流,一時間隻能趴在地上。嘴邊全是血的鐵鏽味,呆子,你還想打落個持龍者?你趕緊得爬起來,否則就得等死。法生呻吟著用上了手臂和膝蓋上所有力氣。他難以呼吸,眼不視物。
麵甲後的眼儉上縫沾滿了泥巴,他踉踉蹌蹌著站起來,用手指抹去泥水雜草。那是..他透過手指縫,看見甲騎如龍飛翔而來,還有縛甲的手上那飛旋的重斧。隨即他的腦袋就如同被劈成了碎片。
為什麼隻看見迦耶在尖叫,那個話嘮女孩了?她去哪了?
等他醒過神來,已經仰麵躺在地上。頭盔上的泥巴早被震落,但是眼睛卻已被鮮血蒙住。眼前除了血色的天空外再無一物,他隻感覺到麵頰和太陽穴緊貼著冰冷的金屬。他砸破了我的頭,我必死無疑,還連累了那個話嘮女孩。我辜負了她,我根本不是個持龍者,甚至算不上個遊俠兒,我一無是處隻是個荒傖。他趴在泥地裏暈沉沉的想:我是個呆子。
屈辱帶來的痛楚要遠甚於肉體。
然後荒野鬼神就出現在他上方。
他有幾個腦袋?法生揉著眼,灼焰般的雙眼,他的心在“通通”地狂跳。被他看了一眼,心頭就似壓了一塊鉛鐵,幾乎萬念俱灰。沮渠伏都在狂笑,“死了沒有,荒傖小雜碎?”他在怒吼,“給老子哭,我要你嚇到撒尿,我不要你的手,也不要你的腿。啊哈,對了,乞魚提要你的牙,別說拔幾顆牙了?像你這樣的人剝了皮也能活上好幾日啦”。他在仰天大笑,“是不?那先嚐嚐這個”,重斧盤旋耍了個花著揚上了天空,又如流星般向他腦袋直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