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質真相終於放聲大笑,她實在忍不住了,這笑聲中既有歇斯底裏也有種極度虛脫的感覺。所有快瘋的人都是這種笑法。她的笑聲象被人踩的扁扁的青蛙在地室內回蕩。
“不想這般行事?”月質真相難以抑製地嗬嗬傻笑“你有什麼錯??”
“我有什麼錯??”她阿姊說:“都要象阿爺他們一樣瘋了才好?”
“那是一幫瘋子。他們在山窮水盡的時候立的這種誓言。自古汝穎固多奇士,人才輩出,自漢時起都是出身高貴,聲望崇高的世族,再加上依附於汝穎世家的名門望族。皆是累世為二千石高官,譙沛武人根本就是螳臂擋車,自尋死路。還敢自稱虎士。”
“胡言亂語,八始子弟諸從俠客,所將為虎士者從征伐,太祖以為皆壯士也!”
“那為何王、文、毋丘、諸葛諸姓起事之際,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宗廟皆墜,而四方不動?汝穎世族摧堅敵如折枯,蕩異己如反掌,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丁、畢、桓、鄧雖並有宿望,皆專競於世,故雖勢傾四海,聲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莫或之哀?”阿姊眼睛盯著月質真相,神經質地捧起她的臉,低聲啫嚷:“你說,這是為何?又為何八姓的誓詞簡直如是在恫嚇,如此不講理?”
月質真相一副驚魂不定的樣子,點點頭說:“那些人不是不想講理的人。隻是,他們的那時沒有道理可講。他們的所做所為決定著天下的生死存亡,且還決定日後魏晉兩朝的興衰存亡,故雙方都使出渾身的解數,用盡一切陰謀詭計。正人君子,勇士豪傑,都給折騰得幾乎要發狂;他們所經曆的那些事,是我們今天誰也沒法想到的。”
月質阿姊不以為然地問道,“正人君子?”
“他們隻有變得更聰明才能活下來。八姓的子弟都目見了那場浩劫。”
“所以這些人都成了瘋子?” 月質阿姊搖搖頭,喃喃地低語,“洛中諸賢,皆願禪代,君所知也。君以為雲何?”當魏武崩殞,臧霸率所部青徐黃巾舊部鳴鼓而去時,就己是天下將亂之局了。
“卿非賈豫州子?世受魏恩,如何負國,欲以魏室輸人乎?非吾所忍聞。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真相接口說了下去,這是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的諸葛誕起事時與賈充的對話。
他們曾是虎豹突騎,魏武的宿衛,覇府虎士!他們曾是天下驍銳,是帝國最榮耀的武士!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
可是他們沒有死!
她想起父兄的誓言:從此時此刻起,虎士八姓的子嗣會受盡種種的磨難。舊家世族,他們會風聞我們做下的種種安排,他們也會想法來阻撓你們。他們行走於世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你們,以便使虎士八姓的宿願不得實現。
我們不許他們得逞,因為過去的我們,虎士八姓,寒門武人都被人出賣了。我們必須讓世人了然我們的為人,而不能讓世人相信這幫忤逆之輩對我們的評價;因為這幫忤逆之輩把我們汙蔑為叛逆;而我們不是,虎士八姓尤其不是。
世受國恩,如何負國,。我們力圖洗雪我們的恥辱,找回我們被竊走的清白。
諸佛慈悲!阿姊溫柔地說:“家中父兄長都不在了。我的不想九娘也早夭”她的臉蛋貼著她,月質真相腦袋盡往後縮,迷惑地盯著她。阿姊雙手滑下去摸摸她的修長纖細的脖子,更加溫柔地說,“阿妹!好啦,我帶你回去,不會讓你和再我分開了,”
月質真相迷惑不解地連連搖頭,她嘴唇發幹,張開又閉上。覺得嗓門又緊又幹:“阿姊——”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阿姊的手在她咽喉前停了下來,那落在真相肩上的手感覺上像是一對包在人皮中的利爪。指間拈著一柄的鋒利駭人的匕首,映著火光的刀刃足有二指長, 刀柄由古舊磨光的木料製成,刀刃上的寒氣,在真相白晰柔弱的咽喉處逼出一粒粒雞皮。“九娘!我帶你回去了。”霎時間,真相睜大眼睛,她想掙脫了阿姊手臂,蜷成一團,兩手護住脖子。
“你果然在這裏!競然調虎離山”聞人良正一團肉球般滾進來,扯著嗓子鬼叫:“來人……快來人。有刺客!”
全身鎧甲的護衛披滿鐵冑、鐵麵甲 頓項、護心銅鏡、胸甲,腹甲、裙鎧、遮臂披博!步伐沉重的踏入地室中,透過聞人良正狗兒般的吠叫, 月質真相聽見甲士的刀劍和甲葉的輕微碰撞,鳴磨。從他們依行進的姿勢判斷,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武士遊俠兒。膘悍魁梧,殺意如熱鐵嘶嘶作響,象一把把浸入水中淬火的劍。鐵麵具後的怒容閃爍。“殺了她!”胖子狂叫!鎧甲武士們一起轉頭怒視著她們,在鋼鐵麵具後麵發出惡毒的嘶嘶聲:
“諾!”一把把修長的橫刀自鞘中拽出,雪亮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