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兒，拚命地向前跑去。
不要回頭！她猛的衝出殿門，把東宮的黑暗甩在身後。
她睜著眼，汗水不斷地從腋下和前額滲出來。眼前的回廊襄樓,在暴雨中空無一人，虎兒心中一沉,她大叫救命,卻被雷聲蓋過。
腳踝上的撞傷拽著虎兒摔倒在地，長槊旋轉脫手而出撞在石燈座上，叮當作響，虎兒隱約聽到有樂聲在四處響起。如此悅耳,恍惚中己漸至宮外，如在身旁，徘徊不去。那是死亡在哀鳴？
她試圖想站起來，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脖子上吹氣,幾縷冰冷的霧氣拂過她耳邊,她回頭驚訝的看見太子那個變形扭曲的臉就貼在她肩後,
虎兒陡然僵住不動了，她戰栗不已，沾血的白刃好像一隻冰冷的手指頭拂著她頸後的皮膚。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嘴一張一合，發出驚悚的尖叫，也是難以置信的尖呼。
太子滿意地，清楚地看到她的囗腔裏的小舌頭因為興奮而顫動不已。他的臉因為即將的殺戮而陶醉，從而興奮地從口鼻中噴出騰騰熱氣，噴濺在她耳旁，這惡魔活生生的惡意令虎兒後勁汗毛根根倒豎。
不要！幾乎就抓住幸運和幸福了——虎兒一陣絕望,以為自已己經死了。
絕望中,有什麼清晰深沉的回響打斷了虎兒悲鳴，雨幕中蕩起一陣嘹亮的管聲，淹沒了四周雷雨的聒噪。那節奏嗡鳴回蕩，在連延周回的一重重垣牆、一道道回廊複道、在一座座淩空錯落、簷牙相望的樓台間遊弋。
悲涼的管聲，音色清澈，優美，低徊，每個人都曾在午夜夢回時聽過這曲調，那聲音凡聽見的人都會安心沉眠。這麼熟悉，這麼真實，這麼遠的傳來。
夜霧從雨打的石基上升起，宛如灰白的巨蟒，非常不自然。霧氣在雨中打著旋不斷擴展。綿延著向她卷去，幾絲霧氣流過虎兒眼前。飄過了虎兒肩上的白刃。霧氣流淌而過。滑過虎兒臉上絕望冰冷的淚水，這是首即使輕觸也今人潛然淚落的曲子。。
霧氣在她們麵前停滯不前，管聲悠揚。太子在她身後喊著什麼，口中嘶嘶作聲，近在矩尺但虎兒竟發現完全聽不到他說什麼，才知道他的語音全被笛音掩蓋。
霧氣翻騰著從頭頂飄過。虎兒望向霧中。她能感覺到有很多人，比能看見的要多得多，盡管那裏已經有很多了。眼前車馬山林，河流山川隨霧幻滅，熙攘接踵欣人流來往駢闐,虎兒宛若置身鬧市之中。
身後的太子忽然消失無蹤，象被霧氣湧動卷走一樣。
虎兒心驚膽戰放低了手臂。幾縷霧氣流過指間。周圍都是人，成百上千、吵吵嚷嚷的人群。
霧中有人抬起一隻手臂伸向她。伴隨著笑聲、呼喊聲、吵嚷聲，車馬相碰的喀噠聲，那隻手上握有一根玉管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個孔，霧氣圍繞在它周圍。
“虎兒！虎兒！”那手的主人，她的一聲聲呼喚令人心焦。終於，她輕輕抓住了虎兒的一隻手。虎兒低首抑製住悄哭著，然後，慢慢抬起麵孔，凝目盯視著眼前的金條脫，從條脫慢慢看向俯在她手上的來人。
虎兒心裏卻想著：“得救了！”袖衣滑脫，露出白藕一般瑩潔豐腴的腕臂，腕臂上套著一串長長的金條脫。來人正與她目光相對。一時，虎兒不能置信地怔看著她，接著，驚喜漸漸映亮了她的眸光。
自天青琉璃燈色中的映影看去，來人身上的衣飾酥色繡遍，妥帖得令人渾忘了腰身。那一對眼明明懾骨銷魂，卻閃爍著鋼質的明媚。象是能斬十三芒的百煉刀鋒，虎兒一見，像是夜行風雪中將倒斃的人望到了溫暖的燈火。低聲叫了一聲“真相”，便低低地泣咽起來。
真相的手與她的手緊緊相握在一起，隨著虎兒抽泣，腕上的金條脫一顫一顫，忽然，虎兒瞥見她另一隻雪白小手用力握住的玉管上，用古篆銘文刻著“昭華之琯”幾個字。她一見不知為何頓覺魂魄猛地一顫。
“別怕，昭華之琯能生幻境，他看不見我們！”真相輕笑！“這可是祖龍的鹹陽宮異寶！”
這時,笛聲停住，虎兒立刻僵直摔倒在真相懷中，隻見太子從她們前麵順著宮街走來，向南門行去。虎兒注意到了失魂落魂的太子提著刀,四處觀望，他直著眼奇怪的看著她們，卻又視而不見的走過去。
虎兒躺在真相懷中，萎靡不堪。真相輕扇她的瞼。“你這小娘可不能死，我答應法生救你一命。”她低聲道，“月質氏恩仇必報.你不能死在這裏！”虎兒哽咽兩聲才緩過來。
霧中一行人上前急急上前，一見虎兒，忙垂手侍立：“都收拾好了。”
真相示意待兒奴相助，將虎兒扶起。然後，待兒各將虎兒的一隻手臂搭挎在自己的肩頭。一手握住虎兒挎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另一手摟扶著她的腰背，從左右將她挾扶定。
真相轉身走上花磚道，款款徐行，待兒擁扶著虎兒在後跟隨，幾位奴婢手擎燭台圍行在前後左右，燭台上跳躍著明亮的光焰。餘婢落在稍後尾隨。眾人陪從著真相夫婦，步過樹影清碎的花磚道，沿曲折遊廊前行，迤邐向一處所在而去。一路上不聞人語，隻聽得壼道上裙裾窸窣，履聲曳曳，間雜著環佩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