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守諾(1 / 3)

上回書說道乞魚提剛揮起刀,後麵有人喊著過來:“喂!喂!慢著慢著!”

乞魚提回頭一看,幾個人跑到跟前來說:“大受別官叫你先別砍,趕緊回去!”法生已經昏過去了,這時候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啦?怎麼腦袋不掉下來呢?”暈暈騰騰地覺得有人架著他走。一會兒,回到大宅,又給關到齊姓塢壁的獄門亭裏了。 乞魚提心裏納悶,提著大刀片子,進了沮渠伏都住的北屋,看見屋裏坐著沮渠伏都家好些個人,都在啼哭。沮渠伏都一臉晦氣正惱著,提著鞭仗對幾個步槊發脾氣抽人。

乞魚提也不敢問,坐在一邊聽聽,才明白是沮渠至都從塢壁上回來,半路給呼延羅侯他們劫走了,放步槊回來送信,要用沮渠至都換法生。約定了地點,限明天交人,要不送回法生,撕了他弟,還要報仇。

這時,法生在小屋裏醒過來,摸摸身上,這兒也是血,那兒也是血。披著的衣裳都粘住了,脫也脫不下。渾身疼得像亂刀子割,比挨打的時候還難受啊!坐也不能坐,躺也不能躺,側著身子,腦袋靠著牆根,眼淚和著血,慢慢地流了下來。

他心裏想:“唉,我怎麼落到這個地步啦!要不是亂出頭,出來做事,得罪惡人,哪圼會受這麼大的罪啊!如今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倒足八輩子黴了!”他衣裳跟血肉結成一塊了,動一動就疼得要命,疼得他攪心似的,一閉眼又暈了過去。

黑暗中,他又來到了這裏。高大的石製門窗,雕著雲紋水流。靑銅做的燈裏跳躍著如同銀子般耀眼的火焰,閃爍著,令人炫目。這地宮仍是那麼恐怖,每一塊磚頭都隱約是一張痛苦的石臉,車輪一樣巨大的燎盤裏的火焰雖然狂亂卻發不出一絲熱量。法生的頸後汗毛直豎。

“你走不了的,你打開了伏藏,你就是我的了。”法生滿心恐慌,轉過頭,那呼吸粗啞地撞上他。那個怪人又來了。

“蠢材,蠢材,小小琢磨,競消沉成這樣。二三君子,或同業艱難,或荷恩罔極,以此退撓,亦何以見天子旗鼓耶。”

“我聽不懂,”法生沙啞地坦白說道。

“十足蠢材,怎麼會是你這不學無術的蠢材打開伏藏?”怪人大怒,說話時,口中、眼中冒出烈火。

什麼象心跳一樣脈動著血一樣的光芒,悸動,漩流。法生嘴張得更大,象要努力嘶叫著什麼。

他看見在一片血腥殺場上,年青的怪人趴在草叢裏,緊緊捂著他正在嗚咽的小師弟的嘴,用破爛的外衣擋住了他的眼晴,這個孩子受盡了驚嚇。淚水也不停地從他的雙頰滾落,但他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孩子今年十五歲,年青的怪人也隻有二十歲左右,他們有權哭泣,年青的怪人很驚訝自己竟然還能活著流淚。

他小心地向長草外望去,一些馬車還在燃燒。死人躺在血泥深草之中,無人收殮,牛馬大多已經受驚逃跑了,隻有不多的一些還拴在車馬上,車廂裏的東西都被扔在地上。

平生第一次,年青的怪人沒有去注意師尊交給他保管的書簡,那些竹簡書冊傾倒在泥土中,無人理睬,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形和死去的人,但他不能出去。

那些帶著刀劍,長矛和弓箭的賊人,正在肆意殺戮,他們把填滿書簡的馬車清空,用來裝搶來的女人。

他看見了王秀--他喜歡的女孩--不肯和其他女人一起被塞進了車篷裏,於是,被像牲口般被殺死,惡人們卻在哈哈大笑,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他的阿兄在一年前死於饑病,他們沒法讓他接受醫巫的醫治,他靜靜地死了;幾天前他阿弟在過山道時,落下了黑崖;全都死了。她在他重病時照看他,在他疼哭時勸解他,她也死了。

他想尖叫,想衝上去,阻止他們殺死他最後的親人,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阻止他們。而他如果真的衝出去呢?他們會殺死他,然後還要順手殺死眼前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