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阿樓那部出發了。這一次是斛骨長鷲帶來的消息,說慕容鮮卑有兩百來人,坐的三隻大五合板大船,過掘鯉澱要往呼沱水去。
法生他們找了個打劫的好地點,兩邊都是葦塘。於是他們把隊伍分成兩撥子:法生帶呼延東一撥在南邊準備打頭裏的五合板大船,屈支若周帶熊正他們一撥在北邊,準備堵住船隊逃路,兩撥子錯開。這回添了十幾架“蒺藜投”——都是新造的好投石器,裝了灰豆,便上路了。
法生滿心希望能再撞上幾艘載寶貨的五板大船,好向慕容鮮卑他們知會一下,讓他們知道有位老朋友來過,而不是別的什麼人,這樣好讓阿六敦高興高興。哪知,去了之後競撲了個空,這使法生吃驚不小。
因為他從斛骨長鷲囗中得知,為著對付他們的騷擾劫掠,掘鯉澱己常設了數支虞侯子巡邏,可怎麼忽然間,這幾虞侯子都不見人影了。
呼延東忙親自帶探馬去偵察,沿岸,深入半日的腳程,同樣什麼都見不著。如果他要派人手花上數日搜遍沿岸。那就需要派出騎兵警戒分隊,
探馬在白晝活動是用靠旗幟聯絡。每道五裏置兩騎,十裏置四騎,十五裏置六騎,兩騎,四騎,六騎負責的範圍分別為五到十裏,十裏到十五裏,十五裏到三十裏。每道十二騎,警戒最大半徑也隻有三十裏。
掘鯉澱實在太大了。它古代雍奴澤遺址,合滹沱、漳、淇、易、淶等水並入大河。水域遼闊,煙波浩淼,勢連天際,呼延東就是將手中的騎手全撒出去也不夠用,這樣他們的警戒就隻能交給馬多騎手的斛骨丁零部眾的遊弈(遊哨)負責了。
直到夜色已黯,什麼都看不分明,呼延東隻好收回騎隊,每個高處,都派出三五騎居高瞭望。
他乘馬舉著長槊遠遠望去,隻見人們把船都拽上了岸上,葦叢中升起了星星點點一堆堆篝火,這是為了防蚊蟲之用。
大半個夜就這樣過去。阿樓那部曲都傍著火,睡得挺香。隻有值更的巡探和押鋪醒著。
呼延東折騰了一天有點乏了,在馬上倚槊點著頭。迷糊之間聽得沙沙的腳步,蹀蹀地打東麵貼上前來,這些聲響他沒在意,以為是將睡未睡之間產生的幻覺。可是驀然,一個黑影搖醒了他,這是他的扈從。
“摸上來啦”扈從急促地說。
“什麼人?”
“斛骨丁零,約莫五十多人?”
“好!這膽子倒也不肥。吹角叫人起來!把火燎旺點!”
阿樓那部曲們都一骨碌跳起來。扔進了木塊的餘火一下給燒得光焰高張,照亮了各艘船身,照亮一個個什伍的部眾。值更的巡探和押鋪這時也紛紛歸隊。
來人雜遝的人馬腳步聲,己清晣可聞。雙方隔得不遠了,腳步聲停止,跟著就聽得嚇唬人的吆喝。
“快跑,慕容鮮卑下來了!”
“崇銳!”這邊押鋪慢不經心地違規搡作,競先扣矟三下,半天沒見對方敲弓一下,便起了疑心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給回話,軍號!狗雜碎,再不回話,咱們隻好用鐵筷兒向你要號了”
七嘴八舌的人聲,馬上靜下來了,顯然他們在碰頭記軍號。
“崇捷”對方連忙敲弓一下“崇銳”對上了口令,押鋪火氣大冒再次扣矟三下,“你他媽找死是不?玩什麼?”
“斛骨長鷲讓我們來報信,鮮卑步槊下來了。”來人也加重口氣回應道。
“過來兩人回話。”是陳穀子的聲音。
沙沙的腳步聲響動,一會兒,陰影裏走出晦黯的人影,麵容黝黑,雙腿羅圈,反穿著皮毛,應該都是斛骨丁零人。在中間,有幾個皮膚蒼白的鮮卑種,不知道是奴隸還是武士。
在這幫人頭前,站著大塊頭做斛骨野人,長著凹凸不平的猙獰麵容。他接近火光,問道:“誰是帳落大人。”
“俺是。”陳穀子傲氣十足地回應。
“你是哪個。”
“賤胚!你該整點規矩,按帳落的規矩,你要叫俺羊真大人,再舔幹淨俺的靴子。按趙地的規矩。你要叫俺郎主(下人對的主人稱呼),懂啦?”
“鳥!願諸天神降下雷火劈死你,這位大人、這位人神愛慕、人神崇敬、菩薩化身的羊真大人,我要見大行主。”
“狗一樣的東西!大行主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想活命就快說斛骨長鷲要你帶什麼話過來。”環刀己拔出漆鞘。
這時一個狗熊一樣毛茸茸的大漢從後麵的人叢中走出。“我們奉斛骨長鷲的命令。”他道,“有慕容鮮卑的緊急軍情要報與大行主,長鷲說軍情緊急,誰敢阻擋就斫了誰,誰敢擋路我們斫了誰。”
大塊頭斛骨野人說話了。 “你不肯為我們引見大行主,那就逼我揪著你的頭發去見他。”說著話,他就伸手去抓陳穀子的頭發。
“撲。”正在這時,他嘴裏血沫混著碎牙噴了出來,人象遭雷劈那樣倒了下去,一頭栽在地上,陳穀子甩了甩天槌上的血漬,幾場戰鬥下他已是一名錘術專精的老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