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上天垂青之人(1 / 2)

午後,他們還是被追上了。

阿六敦停住馬,聽到可怕的、得意的笑聲,象是瘋了的聲音,使人汗毛直豎。笑聲扭曲而險惡。

從死亡中歸來的騎士,諸天神保佑,他來了!

扈從傳來一陣喧囂,伴隨著嘶嘶笑聲一匹俱裝馬,馱著一個鐵甲浴血鮮紅的重裝騎士緩緩地從霧中踏步而出。後麵排列著十重甲騎。他手持牛皮木盾,筒狀鐵兜鏊簡單結實毫無裝飾也在霧靄中顯露出來。長槊飄舞著紅色旗幟。馬轡頭和腰上也掛著人頭。

是那個叫項法生的荒傖小子,怎麼也殺不死甩不掉的混球。

阿六敦頭疼不己,這也太能纏人了。

破天荒頭一次阿六敦感到有點迷惘,他過了呼沱水,來到這片土地。他在這裏發現了全新的、富足的土地。這一切使他感到新鮮、舒暢。依靠充足的資源,他將成為偉大的君主。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宿命。

當他出生時部族的神巫就代言天神,宣告了他一生的榮耀使命。他從來就堅信不疑

在他的想象中,他是被上天特別垂青的人,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他的羔羊。一切就這麼完美地進行著。突然……來了這個男孩。

項法生,

這個可笑的荒傖,這個該死的狗才。

他闖進阿六敦的計劃,他破壞了阿六敦謀奪虎士八部的企圖。

所以他應該象踩死螞蟻一樣殺了他。

但是破天荒第一次。當他單刀赴會去抓月質真相時,遇見了這高大的少年,那候,他便隱隱約約有一絲不安。覺得有什麼東西今他已經力不能及了。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根本就沒想過的事情發生了。隨之而來的是疼痛,手折斷帶來他從未受損的自尊心那撕裂般的劇痛;還有短暫的恐懼。

對麵的騎士那頓項層層甲片編綴成的陰影裏,閃動的兩點血紅,嘶嘶作響,恐懼在阿六敦心中蔓延開來。

他第一次意識到也許他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幫了他,也會害了他。以前從沒受傷過,從沒怕過。他突然想到自己也許會死——他頭痛欲裂,那種腥紅的劇痛在咆哮、低泣、嚎叫,他不知怎的就逃走了。

後來他找到了那個塢堡,他當然要殺了他們,於是他決堤衝毀了塢堡。

他不想要任何的變化或驚喜。他永遠也不想要任何不可控製的事物。他隻想和從前一樣,然後再去建立他的帝國。在那晚的一陣劇痛和短暫的恐懼之後,一種嶄新的感情油然而生:憤怒。

他要殺了法生不是因為他極其偶然地傷害了他。他要讓法生吃盡苦頭,是因為那個傻大個競使他感到恐懼。

那麼來吧,他想,聽著法生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來吧,荒傖蠻子,看看我們誰懼怕。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想要避開,他的自尊心都在暗暗地嘲諷他:一個無知無識的荒傖怎麼就能戲弄到他、傷害他?那怎麼可能呢?

於是這最後一種全新的感覺在他心頭升起,這不是情感,而是冷靜的思考:假設一切並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樣筒單,他並不是天選之子怎麼辦?假設這個土包子才是怎麼辦?畢競,他隨手就能傷著他!怎麼辦……怎麼辦……

他開始顫抖。

憎恨是第一次。惡心是第一次。被別人破壞了自己的自信是第一次。但是這種恐懼是最可怕的、從未有過的感覺。不是害怕法生,對他的恐懼已經過去了,而是害怕自己並不是被選中的。

不。他不是。絕對不是。也許就是因為他是個土包子,他們的根本不懂得敬畏,所以被他低估了。但是既然他追來了,就讓他們來好了。他們來了,他要讓他們明白什麼是天之驕子。

對。

他讓他們尖叫著、嚇得魂飛魄散。

“你是誰,為什麼要找我的麻煩?你為什麼找上我。你殺了我的宗伍,我阿爺。毀了我的塢堡,我追來這裏就是要殺了你。你惹錯人了,雜碎。”阿六敦的眼睛注意到一個微小的變化。蒸騰的水氣翻騰著從騎士頭頂飄過。法生放低長槊。幾縷霧氣流過銷釘孔後麵,血紅的三角旙。他能感覺到有灰色的微光,霧氣變化成百上千、搖搖晃晃的亡魂形象圍繞在法生周圍。伴隨著刻骨的仇恨,隨著法生向他走來,那是那個塢堡的亡者。

我不怕,我是天選之子。我要統治整個世界最大的帝國。你們是沒有力量的嘍蟻;力量在我這裏;感受一下,傻大個,我不怕你!你要怎麼來殺天選之人。來吧!來吧,荒傖!來吧!

“我是天選之子!青史上不會有你的位置!”他提槊高聲對著法生怒吼。我的人還站在那裏,與他對視,勇敢點,這隻是磨煉,勇敢點,勇敢點,坐直了,坐直了——在青史中有我的位置;我才是天選之子。

颶風陣陣吹來,凜烈如鯤鵬的垂天之翼,樹木被吹得彎了腰,樹葉象大雪般給吹落,暴烈的風把它們掠入大澤深處。

晴好的天空中,黑色的雲層,彌漫整個蒼穹,碩大無朋的雲團黑沉沉地在翻湧,互相撲打,擠紮,向著高處推湧,厚重如山的雲陣,越來越低地壓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