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呼延東命令道。
弩弓齊射，阻擊衝鋒的來敵。鮮卑人開頭亂了套，擠做一簇，慌張地退回。
草灘上倒下了一具具腿腳僵直的屍體，其中有的還在抽搐，還在痙攣嚎叫，活象剛從水中抓住的活魚，出了水給扔在岸上似的。
拖船的人在盾手掩護下發狂地拽船！後麵的人把槳柱著地，抵著船，想把船撬下水，但實在快不了。
慕容鮮卑這時從不遠處，重新集結列隊組織進攻。箭雨打在水上的嗤嗤聲應和著投矛的呼嘯聲，垂死者的哀嚎。
“唵，縛日羅 庾馱(我是諸尊的金剛杵,為您摧滅敵人)！”鮮卑步槊狼一樣的嚎叫，吼聲越來越尖銳，一個吼著一個:上！上！上上上！
“鋒刃向前,鋒刃向前！象揚灰一樣滅了他們！”鮮卑步槊怒吼著。一個催著一個:上！上！
“放！弩手上前一步，放！”這是呼延東沉著的發令聲，四周扈從什伍長重複著，一聲比一聲快，一聲比一聲急。
在岸邊，已經有兩條船在持續的箭雨齊射下拽入了水中。但見火予讚一排排擲去，火光閃爍，火煙飛騰。船與船之的空隙間，沿岸的屍體都僵直了手腳靜靜泡在血水中。
在兩條船的其中一條船上，法生巍然屹立。他站得比誰都高。手裏掣著刀槊，顯得傲慢，平靜。他的發髻上插著一支鮮卑解射手的流矢。雖然那箭杆在他頭上一顫一顫的讓人心驚肉跳，可更顯得他無所畏懼，威風凜凜。
黑暗中到處都充滿喧囂、混亂，不時還有臨死者的尖叫聲劃過夜空。一個個比黑夜更加深沉的男人靜靜地看著法生。周圍一片混亂嘈雜，法生站在船上，身影像鐵鑄一般，紋絲不動。讓所有人僅憑本能，就能立刻意識到這人肯定是這群魔鬼的頭兒！
陳穀子走到他跟前，對他低語道:“大行主這會咱們快支撐不下去了！要不先避一下他們人太多了”
可法生看都沒看他一眼，“沉船！” 火箭流星般掠過，紅光閃了一下，借著光線，人們看到了印在黑暗中的惡魔的模樣：鐵鑄般亳無表情的臉，惡狼一樣發紅的眼睛，瘦骨嶙峋的身上的血跡斑斑。他在黑暗中的人影，呆滯一動不動，如同黑暗的本身，仿佛鐵質的刀箭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然後一隻隻船漿扔入水中，象木頭孔雀在搖落羽毛，執行命令的時候到了。按照法生的指示，人們在船底鑿開窟窿，確保船一離岸會象鐵坨一樣沉入湖底，大股的急流很快就湧入了船中，這樣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後退的機會，隻能勇往直前了。
“掀船做欄障！”閃動的火光他們照亮臉頰，每個人的目光看上去都是絕望而瘋狂的。啫血的阿修羅也不會比他們更可怕。他們的長刀出鞘閃閃發光。很快，這一切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掉了。
“天剛破曉，它舒展羽毛飛翔，為避離黑暗追尋日光，為徒手者尋求武裝。它在山嶺峽穀上空滑翔，它掠過一座座山峰，它掠過一條條河流，它掠過林梢，聆聽著鳥兒們的喧嘩。鬥戰神就這樣來了，”氐，羌，屠各，高車，鮮卑的部眾們開始單膝跪倒用各自的語言進行戰禱“鬥戰神就這樣來了，帶著提婆諸神創世的靈光，那至高阿修羅的光華。”
他們此刻沒想別的，隻是決心赴死，以血殉誓，不辱使命，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體體麵麵。要麼成事，要麼死亡，但沒有一個人抱怨。人們對這致命的命令毫不置疑，他們寧願死也不會置疑他的命令，尤其是在鑿穿船底時，所有人對他的敬畏達到了極點。
為此拽船入水的阿樓那部曲，開始在沉船和拖下水的船體旁用土袋壘築垵體，以便隱蔽自已，阻擊來敵。
“初行菩薩，明星出時，南無阿嘍那，南無阿嘍那，成就大慈悲，！”法生祈禱完站起，他不躲不藏，胸膛朝著箭流襲來的方向，讓誰都看得見他。說 “今曰，不是把他們全留下，就是咱們戰死到最後一個！那摩 三曼多勃馱喃 鑠吃羅也 莎訶(信仰諸佛的護法神因陀羅加持我 )。”
“因那羅耶 娑婆嗬(因陀羅啊證明我的誓願 )！！我們血戰到戰，大行主！”部曲們向著法生怒吼回應。
於是，天亮了。晨礒照亮了戰場。隻見岸上聚集了成群的慕容鮮卑和斛骨丁零人。他們有的用成列的步槊衝擊，有的屈身向後，在彎弓搭箭。
“射！”一波0波羽箭如烏雲般升起，遮蓋了天日，凶險的陰影如飛鳥般在大地上疾掠而過。各條當作屏障的船在火箭疾射下燃起了滾滾黑煙。
喔喔喔喔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又是一陣大角響動，從大澤深處斛骨丁零的老營，這時斛骨部曲開來了裝備了長槊和重斧的新的援軍。
他們的戰鋒隊列分成作兩路，有甲仗的一路，隻有刀斧的是另一路，這些人約莫三四百人，小孩老人都有，甚至有女人。看來斛骨長鷲把所有老本都壓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