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強。天地間時時驟然漆黑,隻有星星點點的鋼質鋒刃映著火把,在他們眼前閃動著致命光澤。
叱呂大引揮手對他的扈從大聲說:“退後!不可動手!”又向對麵步槊喝道:“退後!統統退後!不要傷著人!”雙方互相磕碰的刀槊登時分開了。在鼓噪的人群背後,鄧橐帶著許多人叫喊:“不要傷著盟主!不要傷著盟主!”
大引背後的遠處傳過來老塢主趙豪憤怒的叫聲:“快讓開路,不許擋駕!”
叱呂大引繼續前進,逼著阿樓那部曲步步後退。走了幾步,曲支若周象阻擋潮頭的巨石般停住不退了,昂頭睨睥著他,立刻又有許多雪亮槊鋒挺到他的胸前。他輕笑一聲,伸手向左右一蕩,蕩開了幾杆長槊,空手抓住若周的槊杆,曲支若周怎能讓他如意,也發力猛扯。
大引猛然抬頭,透過雨簾,那對熾熱的眼眸淡的仿佛無色,凜烈的象銀皚皚的一片雪光,在若周眼前忽然亮了一亮。
“波”的一聲,長槊折為三截,槊鋒一截執在大引手中,一截留在若周手裏,中間一截,成了受力之處,竟落下一丈來長的一段,鏗然落入泥水中。
若周咒罵一聲,一跺腳讓開,其餘的刀槊也都縮了回去,同時讓開了中間的路。大引沒說什麼,他的威嚴氣勢使人震懾,沒有人敢真用刀槊碰他一下。
法生心中慌亂,和他的扈從以及他的大旗也不得不退到路旁。
叱呂大引所到之處,人們紛紛向兩旁閃開,路兩旁形成了人頭和刀槊組成的壁壘。阿樓那部曲懷著驚佩和敬畏的神色肅靜無聲,注視大引從麵前走過。他的後邊緊跟著爾朱大雨和叱呂仁真,然後是一群牽著甲馬的扈從。
尓朱大雨因對落在後邊的法生不放心,對趙豪使個眼色,和趙豪的三十個扈從走在叱呂大引的心腹扈從後邊。有很多人同趙豪見過麵,有的曾是他家奴仆,這時看見他走到麵前,爭著用點頭、招手或微笑向他招呼。他也向他們含笑點頭,好像在這些日子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叱呂大引和趙豪的這一隊人馬剛一過去,後邊的部曲像潮水般跟了過來,把曲支若周卷著往前進,擁著他跟隨而去。他大罵左右扈從和後邊的部曲,但是再也不能指揮得動眾人。
刺骨的風雨歎息著越過河溝,撲麵而來。無人講話,他們走進板閘門。壕溝上,轉關橋上凸出壕沿的木榫,沒有在繩索操縱下伸縮。法生沒有讓人拉動機關,以梁為軸翻轉,讓叱呂大引跌入壕中,而水中的竹箭上串著人頭,正用無眼的眼窩空洞地注視著叱呂大引。
這注視幾乎令他渾身顫抖。隻是有點冷,不要緊,大引告訴自己,隻是打顫,並非發抖,再勇敢的人遇冷也會打顫。他的幾個扈從交換著眼神。叱呂仁真的腳挪了挪重心。爾朱大雨清清喉嚨,看了看人頭吐出一口痰。風雨打濕了趙豪永遠整潔的長發,也讓他打了個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