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呂大引乘馬精神煥發地走在最前,風夾著細雨,抽打在他臉上,他踢踢馬,跨過漲水的溪流。在他身旁,他的族侄叱呂仁真喃喃地詛咒著天氣。
為了盡快穩定郡縣,他已派沮渠伏都去為法生和趙豪作解喻(和解)了。為盡快了結紛亂,大引沒帶上他那幾個兒子,也沒讓宿六斤魚陽跟來,隻帶了扈從一路趕來。
他暗自希望自己還趕得及。就算天氣和煦,去湯渚塢的這段路也不好騎,而今,雨下了整整兩天,路況變得十分凶險,處處是軟泥和碎石。
秋風卷起,漫天的雨落入眼睛。該死的雨水注滿所有的小溪與渠溝。此刻,沮渠伏都和趙豪一定會坐在法生的大帳的火邊,喝著燙好的熱酒吧。大引羨慕他們。他自己一身浸透的衣袍粘在身上,濕漉發癢,脖子和肩膀則因盔甲與刀槊的重量而壓得疼痛,更難受的是,他已徹底受夠了雨中趕路的滋味。
又走了不到二裏,冷風突起,濕葉紛飛,好似一群驚起的飛鳥。忽然有一隊奔跑的馬蹄聲迎麵而來。
叱呂仁真立刻驅馬挺槊擋在他身前。轉瞬之間,從曲折的小路上奔來了一小隊人馬,不過二三十人,奔在最前邊的是宿六斤魚陽派出去的心腹扈從-爾朱大雨,第二個是趙豪,跟在背後的是趙豪的手下扈從。大引認得他天生和善的麵貌,茹茹西女若還替他起個外號叫阿婆。
趙豪在離叱呂大引還有十來丈遠就翻身下馬,急步趨前,攔馬前雙膝跪下,大聲說:“盟主!你不能往前了,法生已挾眾嘩變,圍了沮渠伏都要殺。趙豪無能,彈壓不住。盟主是本郡督護,萬萬不可輕身犯險,湯渚塢你千萬不要去!千萬不要去!”
叱呂大引勒住馬韁說道:“起來!湯渚塢是我盟下塢壁,為什麼不讓我去,難道法生己經破盟而出了?”
“天見可憐啊,盟主,法生早已不顧盟誓了,此人多聚惡少,並呑各宗,陵侮貧賤。手下部曲都是那桀黠劫盜之輩,資剽掠以致強,恣陵侮而為大,整日裏劫掠郡縣,縛賣居民,已是巨患大害了。我手下扈從所剩不多,就怕萬一保不了你的駕。盟主千萬不要前去。”
叱呂大引說:“我撫心自問,沒有虧待他法生的地方,我與諸塢壁二三君子相與處於險,為的是安保尊親,全妻駑。我不信大家都甘心坐視法生叛了我。你起來,讓我過去!”
趙豪跳起來,牽住叱呂大引的五韁繩說:“盟主!你千萬去不得!法生已經揚言說不讓你進湯渚塢,正在糾合人馬擋駕。趙豪粉身碎骨不足惜,我隻是求盟主退回獵閶塢,不要前去!”
大引揚鞭大喝道:“丟手!我要看一看法生能不能擋住我走進塢壁裏!”
“盟主!盟主!請你聽我老兒一句,聽我說!……”
“說什麼?”
趙豪略微放低聲音說:“我剛才聽說,法生已經同廣宗乞活勾手,要獻出諸宗投去廣宗。你千萬不要去!”
這事雖不出叱呂大引所料,但是果然成為事實,仍不免使他的心中一驚,趕快問道:“確實麼?”
“法生的兩個親信在私下交談,不提防給我逃回的一個部眾聽到,所以這件事十分確實。”
“那個鄧橐,同他一起投廣宗了麼?”大引對鄧橐這個知兵的可造之材印象很深刻。
“不是。法生對暗中投廣宗的事還在瞞著大夥,鄧橐同我們一樣蒙在鼓裏。看樣子,法生想等廣宗援兵到時,再挾持我們一起投廣宗,不從的就殺掉。”老東西張囗就來,有根有據,在情在理說得絲絲入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