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橐為何跟他一起嘩變?”
“法生手下的一個部眾擾害百姓,給沮渠伏都抓到了,此人是鄧橐族人。伏都為人正派,看不過眼,他也不同鄧橐打個招呼,全數痛打一頓鞭仗。鄧橐去要人,沮渠伏都那能放了他的人,就當麵地責罵他不能夠約束部下。鄧橐當時沒有還嘴,可是窩了一肚子氣。法生知道了,馬上就百般挑唆,煽風點火,硬是把鄧橐說變了心,跟著他鼓噪起來。”
“廣宗乞活現在到何處了?”
“聽說已經過了大方塢。”
叱呂大引覺得自己進湯渚塢平定叛亂更加有了把握,冷笑一聲,說:“還有一天路程,我來得正是時候!”但趙豪抓住了他的馬韁,仍勸他不要進塢。他將鞭子一揚,大聲說:“隨我入塢堡!我看他法生敢不敢挾眾投廣宗!”
鞭子打在青花馬的臀部,它猛一縱跳,掙開了趙豪牽著韁繩的手,濺起軟泥和碎石向前跑去,越過了趙豪帶來的扈從騎兵。叱呂仁真、爾朱大雨和扈從們緊緊地跟在背後。
趙豪飛身上馬,拔出環刀來向他的符伍一揮,高聲叫道:“兒郎們,都隨我來!倘有誰敢犯盟主的大駕,對盟主動動指頭,咱們跟他狗日的拚上!咱們誰不舍命保盟主,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天誅地滅!”
前方,一隻大角發出震顫的聲調,隔著交織的急雨顯得分外朦朧。
叱呂大引和他身後的忠心耿耿的塢主剛轉過一個土丘,就看見有二三百步槊已經從雨中湧出,刀、盾、斧、槊一片晃動,亂哄哄地叫嚷著。叱呂仁真和爾朱大雨大驚,都迅速拔出環刀來。刹那之間,一片刀劍滑出漆鞘的響動。所有的刀和劍都拔了出來。爾朱大雨便用力把鐙子一磕,奔到叱呂大引前邊,可是叱呂大引卻命令說:“大雨,退後!”
青花馬仍然走在最前。望見裏許外那麼多人和那麼多刀槊反射著雨水光影,並聽見亂哄哄的嚷叫,馬匹以為進入戰場,忍不住振鬣長嘶,又響亮地噴著鼻子。
叱呂大引看見鼓噪嘩變的人留下一部分人包圍了他的信吏,另一部分由法生率領著湧出寨外,逼近叱呂大引。
這湧出來的五六百部眾擁擠在路的兩旁,密密麻麻,擋住了叱呂大引前進的路。這些人奇形怪狀,有的人披甲,有的人光著上身,人人用紅布包著鐵胄和發髻。刀和槊上也綁著尺把長的紅布段子,明晃晃的槊尖指向來人。
雨中有一條大漢扛著一麵紅旗,上邊繪著阿樓那紋章。他濕漉漉的亂眉下,滿臉水珠的亂須中露出一雙凶暴的牛眼,張口在怒罵什麼,此人正是曲支若周。
他身旁的大旗下站著一個大塊頭的少年,他穿著一件紫色裲襠衫,腰間束一條黃綢戰帶,右手拿一把長槊,環帶上掛一把漆鞘的環刀。他用紅綢巾襆頭包頭,右鬢邊插一朵猩紅大花。顏色濃烈的混搭風,簡直可以刺瞎人眼。在這些打扮土裏士氣的人推裏中顯得非常特殊搶眼,像樂舞百戲上的雜耍藝人裝束一樣拉風。
這些人在叱呂大引剛轉出土丘時,一片吵吵嚷嚷。但當他們看清楚叱呂大引的大陽火鳥旗,漸漸逼近,感到疑惑和驚駭,吵嚷聲變成了竊竊私語。等叱呂大引走到半裏以內,連竊竊私語也停止了。人們都摸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情,緊緊地握著刀槊,注視著一臉冷峻的叱呂大引,人們屏息無聲,隻有漸近的馬蹄聲和人群中發出的短促呼吸。
大約離人群不到二十丈遠,叱呂大引跳下烏龍駒,跟隨在後邊的人們都隨著下馬。他把馬韁遞給一名扈從,向趙豪問: “站在那麵大旗下邊,看上去晃眼的傻小子,可是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