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卷旗(1 / 2)

黑暗濕滑的雨簾中,人們發出一陣參差不齊的歡呼,頃刻間又消退下去。他們手持武器,並肩而立,一邊凝視雨水灑落,一邊觀望。

叱呂大引怒氣不息,看著扈從們鞭打沮渠伏都,臉上異常嚴峻。在入營前,密密如林的槊刃挺到他的鼻尖前時他沒有失去鎮靜,如今從眾人看來他仍然是鎮靜的,沒有人知道當槊杆第一下砰一聲打在沮渠伏都的兩條大腿上時,大引的垂著的雙拳猛然握緊,隨後頰上的肌肉輕輕痙攣。

他看向法生,眼前這個疤臉男孩不再是孩子了,他猛然意識到,當年書舍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了,而戰爭用刀疤將他臉上柔和的線條通通掃掉,將他變得精悍而堅強。他剛長出的胡子還很柔軟,但眼眉嘴角已有了刀鋒一樣的銳利。雨水霧氣蝕鏽了他的甲胄,在紫色裲襠衫和黃綢戰帶上留下暗色的汙點。或許那是血吧。他傲慢地戴著的紅綢襆頭包頭,戴得那麼自在,像年青的猛獸那樣耀武揚威。

陰戾的光芒在大引的眼中憤怒閃動。他又大喝道:“狠打!不準留情!”

沮渠伏都沒有求饒,咬著牙不肯呼叫。槊杆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染得槊杆紅。所有叱呂堡的扈從都心中不平,但不敢替沮渠伏都求情。尤其沮渠伏都的手下遊俠兒更是難過萬分,看向叱呂大引,對法生一夥人痛恨得咬牙切齒。

大引滿意地看的出來,趙家圍子各宗,除去法生的項氏宗伍,多數人雖然曾一度在法生的挾製下跟著鼓噪,但此時已敬佩於他的公正無私,甚至趙豪也替沮渠伏都感到委屈了,而對於法生一夥人開始不恥。難得,人人都明白了他的軍令森嚴,但還是有人實在忍耐不住,向叱呂大引大聲請求:“不要再打!不要再責打沮渠司馬了!”許多趙豪的扈從跟著呼求。

叱呂大引心中激動,但沒有下令停手。沮渠伏都挨過鞭仗,大引下令將他押在虎落旁,等候發落,然後轉向大眾說:“不論何人,隻要是我盟下宗伍,都得遵守盟誓,不能再像從前烏合之眾那種樣子。誰不願遵從盟約,就不要留在我的盟下。諸位想要遠走高飛,大引決不相留。好合好散,也不必結成仇人。”他稍微停頓一下,望著法生,神色威嚴地斥責說:“法生,你上過夏侯的書舍,難道這點道理也不懂!一個個人在我叱呂大引麵前仗刀執槊!象什麼樣子!你要下誰的威風?……來人!立刻下了他刀槊!”

法生將槊杖往地上重重一頓,猛然抬頭,他明白了,自已為何如此憤怒?他在哪裏怠慢了他們,這些人這樣侮辱他?

全場幾百人的眼光都望著法生,尤其是望著他握在手中的那一杆長槊。槊杆顫抖得像冬日的樹上欲墜的枝椏,既寒冷,也憤怒。這一刻好冷啊,甚至比死更冷。

他自己還在遲疑,旁邊的呼延羅候立刻擠上來伸手替他取下,接了過去。叱呂大引接著說道:“你們都是趙豪塢壁的符伍,那在湯渚塢鎮上就隻能豎趙氏的大旗,不能豎別人大旗。家有千百口,主事在一人。每個人都豎起自己的大旗,豈不是亂了規矩?你們在我叱呂大引的盟下,不是遊俠兒部曲。法生,把你的破旗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