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一個不顧一切的荒唐想法攫住了叱呂仁真,一種幾近瘋狂的莽撞。“但眼下來了四百步騎,可以把這塢壁化為荒蕪的灰燼與骸骨,隻有食屍的黑鳥停留,這樣郡縣上下都能明白,與叛離叱呂塢壁的下場。”他脫口而出。
駭然之下,一陣沉默,仁真都可以聽見他的阿父磨牙的聲音。盟主的額頭上鼓起一根腫脹的青筋。兩人的眼神互相接觸。
“別隨意揣測我的心思,”大引抬起頭看著仁真,眼膜上有種反光,比水邊的石頭還淡,但比雪略深,他的聲音像歎息一樣輕柔。“胡言亂語會讓你的舌頭短上一截,千萬不要來試我的刀鋒了。”
“我是你的子侄,阿父,舌頭也是你的,任憑你處置。”
大引哼了一聲,朝周圍掃了一眼,他猜想準是魚陽對目前局勢不完全清楚,不知道獵閶塢必須留足人馬,宿六斤魚陽是心急,擔心他出事。不等著同他商量就派西女若率人馬追趕前來。他把腳頓了一下,問道:“從長柳邑來的人呢?”
“我怕會走漏消息,引他們到長柳邑等候,不許出來。阿父,要不要把人馬開進塢來?”
大引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忽見趙豪從背後出現,快步向前走來。他迎上去叫著趙豪小字問道:“阿龍,查明實情了麼?”
“回盟主,這件事不查自明,所以各宗宗主聚到了一起,都一句話,都說法生的苻伍確實無法無天。他那部眾帶著幾個扈從正在強搶盧階的那群女人,伏都前去捉拿,互相拔刃,當場給傷著死了。法生不問是非,挾眾鼓噪,圍攻伏都,使雙方都死傷了一些部曲。事情就是這樣,眾口一詞,並無二話。”
“各家宗主果真都是這麼說?”
“果真都是這麼說。連平日同法生走得近的幾家宗主也不敢說出妄言。不過,盟主,”趙豪低聲說,“聽說法生已經放出口風:倘若盟主不殺伏都,他決不罷休。從塢外回來他就把鄧橐叫去,商議對策了。剛才我看見鄧橐從法生那裏回自己駐紮的宅子去,臉色十分難看。他幾個合起來有八九百多上千人人,想動他們很不容易。”
“唔……打探乞活花子有什麼動靜?”
“已經派了幾個遊弈出去,還沒有一個回來。不過據塢外逃來的人哄傳,離虎檻堡十裏遠的地方到了兩三千乞活步槊,今夜不來攻塢,明日必然前來。”趙豪趨前一步,放低聲音說:“如今不怕乞活花子來攻,就怕有人裏應外合,乞活花子還沒到時,自已先從內裏破敗了。”
大引說道:“你去對各家宗主說,伏都遇事處置不善,激成兵變,我決不輕饒。叫各亨今夜準備好迎敵才是要緊,勿須亂想。”
“是,我這就去傳盟主諭。”趙豪說畢,轉身就走。
大引心中責備過不該派西女若前來,但又想西女若既然來了,不妨今夜暫時留下,幫助平亂,事畢就趕快命他回去。這麼一想,他立刻對大雨說:“你趕快命信使火速回去,傳令西女若等偃旗息鼓,藏在長柳邑,不許讓塢中宗伍望見;中夜(十二時辰的第一個時辰。23時至01時)過後,悄悄將人馬開到塢外候令,不得有誤。”大雨正要走,大引又說:“還有,倘若獵閶塢有人前來稟報軍情,立刻引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