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生他們手下的扈從,聽了這句話,登時跟上來二三十個人。鄧橐發了急,對法生說:“你們都不懂得規矩麼?上到盟主帳裏商議機密大事,是一個閑雜人都不許進去,你怎麼帶兒郎進去?趙豪他們一大群老宗主都不帶一個扈從,陳穀子,你帶雞9巴的心腹?千萬別自找不自在?”
羅候嘮叨說:“有這規矩嗎?我把他們帶到帳前,隻要不帶進去議事就是了。”
鄧橐湊近法生的耳朵說:“別找沒趣!我剛才進去見叱呂大引,帶的幾個扈都不許走進帳簾。其實,常有的事,這是怕泄漏軍機。這是規矩,對誰都是一樣。你的這些心腹準要擋在帳簾外,弄得你我臉上沒光彩,還惹出旁人人對你疑心,何苦呢?”
法生看了看鄧橐,象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笑笑擺擺手,揮退了一群扈從的。曲支若周土頭土腦擠上來,緊緊拉著鄧三郎的手,悄聲央求說:“三郎,如今你在盟主麵前吃香,被他看重。倘若我進去後有什麼事,你可得拉我一把啊。”
“你放寬心吧。”
法生帶著他的幾個首領隨著鄧橐一群人走進大帳,看見帳簾戒備森嚴,甲士成列!心中十分發毛,麵露懼色,但也不好退出。隻見帳幕圍住的院中擺了兩行長案,前簷下的台階上擺了一把桌案。進來的宗伍頭領都依照趙豪的指引,按照地位和部曲大小,在桌案上落座。有些本來相親的宗伍,很自然地聚在一齊,絲毫不露痕跡。
趙豪讓盧階挨著他坐下,鄧橐坐在右麵。趙豪和盧階都坐在法生的緊下首。等大家全都坐定,叱呂大引從屏後中緩步走出。宗主由趙豪帶頭起立,躬身施禮。法生原是不懂得這種禮節,也跟著大家肅立。
叱呂大引向大家含笑拱手,說聲“請坐”,自己先在胡床上坐下,然後眾人紛紛就座。趙豪退到上首,侍立叱呂大引身邊。大雨和仁真侍立叱呂大引背後,手按環柄,虎視全場。
一進帳,陳穀子就機靈地四下瞧看,沒看見可疑地方,隻疑心帳中埋伏有人。等叱呂大引帶著仁真和大雨出來,他看去屏後,不像有多人埋伏。但他是跟著法生從死人堆中滾出來的人,又當過風客對於下黑手見多識廣,所以隨眾人向叱呂大引行禮後,他的右手始終不肯離開環柄。特別是叱呂大引出來之後,滿帳中肅靜威嚴的氣氛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的心提到半空,手把環柄握得更緊,滿手都是汗。滑溜溜的。
等大家重新坐定,叱呂大引聲音平靜地說:“來湯渚塢之前捉到了一個細作,說廣宗乞活要在日旦來犯。如今在開始議事之前,我想把乞活花子的細作帶來讓大家看看,也許你們中間有認識他的,更好審問出他的真情。”他向帳外望一眼:“把細作帶來!”
帳外有人大聲回答:“諾!帶到!”
帳中一片寂靜,人們聽見刀劍和甲葉的輕微碰撞,鳴磨之聲。所有的眼睛都轉向帳簾打開之處。片刻之間,全身鎧甲的扈從披滿鐵冑、鐵麵甲 頓項、護心銅鏡、胸甲,腹甲、裙鎧、遮臂披博!步伐沉重的踏入帳中,沉重的鐵靴下地麵泥石碎裂飛賤。
“項法生!”吼聲——像是困在鐵甲中的野獸發出的嗥叫,一把足足一人高的雙手巨劍插指向法生,一對套著鐵護手的巨掌緊握環柄。甲葉鳴磨,刀環響動。在鋼鐵麵具後麵發出惡毒的嘶嘶聲;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鐵麵具上的怒容後閃爍。
“沮渠伏都!”法生轉頭毫不驚訝,骨盾打磨得十分耀眼,沮渠伏都身披鎧甲在他身後如鐵山似的矗立:這巨獸套著脛甲、臂鎧、護喉、甲衣、裙鎧,一層層鋼鐵鱗片閃閃發亮。鎧甲罩鎧甲,暗灰色鋼鐵甲葉密布全身,緊扣護喉頓項,麵甲隻給口鼻留下呼吸的縫隙。甲胄打磨得那麼閃亮,以至於法生能從胸甲板上看清自己的臉龐,那張臉上滿是歎息,瞪望著他。橫過鼻梁的刀痕的顏色忽然變深,肌肉與脈絡仿佛又翻卷開來,在金屬輝映下刺眼的紅色觸目驚心。這是一張剺麵的男人的臉,法生想。別無選擇了!
他斷然轉頭,看向叱呂大引,但沒有罵,隻是問:“大盟主就這樣不能相容嗎?”
“殺了他。”
“諾!”一把把修長的橫刀自鞘中拽出,雪亮逼人。”
曲支若周,陳穀子和呼延羅候猛地跳起,拔出兵器。但在刹那之間,坐法生他左邊的趙豪跳起來將法生抱住,坐在他右邊的鄧橐,盧階兩個人同時跳起來,一個去奪下法生的兵器,一個照他的腰裏一刀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