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使君1(1 / 2)

廣宗治所,在一陣金屬碰撞和馬蹄聲中,一隊人馬騎過閘門。帶仗宿衛者走到階前,一手按住長刀環柄望著他們。

來人風塵仆仆,麵露疲態,卻高舉著乙速孤氏族的般若烈焰旗。其中隻有少數人是披著皮袍和裲襠甲的乙速孤武士,更多的是步槊和遊俠兒,甲胄各異,手握刀槊……除此之外,還有彷佛從邊荒槊漠的征戰故事裏走出來的猙獰索奴--以前六夷部落的媽媽們最喜歡講這種故事來嚇唬小孩--他們身披襤褸獸皮和堅硬皮革,長發長須,有的頭上手上染血,還有的缺眼缺耳,甚至少了幾塊臉上的皮膚。

在這群人之中,騎著一匹高大西涼馬,被繁雜的紋飾裝點的甲胄前後包裹嚴實的大漢,正是乙速孤那樓的族兄弟,形象凶猛的乙速孤莫幹。此人額頭很方,雙眼陰沉。他金紅交雜的長胡子蓋住了凹凹凸凸的臉,胡須糾纏不清,粗硬如鐵線。他肩上飛舞著一件黑黃條紋的虎皮鬥篷,他用左手握韁,驅馬而來。

“羊真,莫幹羊真!”不少乙速孤部眾腳踢馬腹迎上來,他們騎著馬快步馳過場子,口中興奮地大喊。一群身軀高大,步伐穩健,胡須幾乎遮掩住臉的野蠻武士,興奮地將來人從馬鞍上連人帶甲抱起來,抬上了他石階前邊的地上。乙速孤莫幹拍拍這人的背甲,擂擂那個的胸口,他被熊抱的喘不過氣的笑聲回響在牆巷之間,人們總是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是身材不高。又有不少人跟在後麵奔至,乙速孤莫幹抱著熟悉部眾的腰轉了一圈又一圈,讓他的崇拜者開心地哇哇大叫。

然後人群放開他,莫幹輕輕拍著他們肩頭地穿過廣場,朝使君府走來。他身後跟了兩個人:一個是禿頭的遊俠兒,舉止有如鬼鬼祟祟的鼠類;另一個則是高大的蠻子,有一道見骨的刀傷劃過一隻眼窩。他們緊跟在他們身後。

階前,乙速孤那樓手下的心腹乙旃太拔,一身“斛洛真(帶仗宿衛者)”明亮的鎧甲,活像一具鐵鑄的塑像擋在眼前。“使君有令:商議之中不得打擾。”

“太拔,我不過就一樁小事,”乙速孤莫幹從懷裏取出尺櫝。“這是叱呂大引,也就是郡長史寫的信,上麵有他的紋章。”

“使君不想有人打擾。”乙旃太拔慢條斯理地重複一遍,彷佛當乙速孤莫幹是蠢驢,聽不懂他剛才說的話。

莫幹聽族人曾說,乙速孤那樓的帶仗宿衛中,最危險的人非乙旃太拔這高車蠻子莫屬--當然,除了那樓自己--因為這家夥從來喜怒不形於色,誰也料不透他心中的打算。乙速孤莫幹此刻真想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端倪。倘若真要刀劍相向,此人當然不是乙速孤部落大人的對手,但剛一上來就宰了那樓的斛洛真(帶仗宿衛者),以後怎麼見使君了?但話說回來,假如就這麼讓他得逞,自己在乙速孤帳落還有何權威可言?於是他逼自己露出微笑。“乙旃太拔,我想您一定還記得之前得罪過我的斛洛真。那位叫侯尼須,還是什麼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這人我知道。”乙旃太拔眼中閃過一道鋼質一樣的淺灰,目光變的呆滯,毫無生氣。

“你不知道,他刁難我,我阿兄說這叫離間骨肉,讓我把他宰了。”乙速孤莫幹淺淺一笑,出聲糾正。乙旃太拔彷佛充耳不聞。

“行行好。”乙速孤莫幹輕快地說,“我真的想見見我那好阿兄,順便把這書信傳進去,太拔,請您行行好,幫我們讓個道?”

斛洛真無動於衷。就在乙速孤莫幹忍無可忍,打算來硬的的時候,乙旃太拔突然往旁邊一站。“你可以進去,但宿衛不行。”雖然隻是小小的勝利,滋味卻依舊泌人,他心想。

乙速孤莫幹留下扈從,上石階推開門,走進廳中,頓時覺得自己成了視線的焦點。原本正在與使君投盧喝酒的軍府僚佐見狀紛紛停下。“莫幹!”阿兄的語氣中一半是驚訝,另一半則是被打斷興致的怒氣。

“難怪攔我,阿兄是覺得我不足相與謀事嗎。”乙速孤莫幹停下腳步,欣賞一左一右把守大門的兩隻獸雕燈槊的巨燭,流露出全然的自信。那樓對他人的弱點極為敏感,一張鼻孔就像野獸兒可以嗅出虛弱恐懼的味道。

“你過來做什麼?”阿兄用那雙生氣的眼睛審視著他,帶一絲象孩子正在壞事時被抓住的囧迫神情。

“幫咱到處奔忙的長史大人送信囉。”他晃悠悠地走到投盧擺酒的桌案邊,把綁得緊緊的尺櫝放在兩人中間。

那個古怪的女武士,刺奸椽,莫折虎兒伸出那雙纖纖玉手,把尺櫝拿在手中把玩。“長史大人實在是個周到人,連尺櫝都封蠟。”虎兒仔細檢查封印。“不管怎麼看看,都像是真的。”這是她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