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我們的王,而我們是你的三郎曷剌真”但婆利闍有這方麵的權利:他和蓋婁俟俟都曾在什翼建阿爺麵前主誓,要在這敵人的都城保護他們的王子,那意味著他一直得待在遠離戰鬥的地方。“俟俟才是我們三個人中最好的武士,”婆利闍指出,“你隻要打完了,搶在別人之前上了八部之主,我們就能得到八部的財貨相助,這樣才有希望回家。”
回家?他曾經忘掉一切。封閉記憶中曾被石虎打碎的王城大門,讓死人和垂死的記憶留在了那裏,但那景象,他被騎馬的拓羯武士拖過那些熟悉的街道時所看到的,將永遠縈繞於什翼建的腦際。河流被屍體阻塞。部族的女祭司纏著她撕破的長袍,釘在門板上,伴著一團閃閃發光的蠅蟲。瀕死之人難以置信地徘徊在街道上,血腥而肮髒。孩子們被烤得半生不熟。他的阿兄,拓拔部最後的國主,在他王國的廢墟上赤9裸尖叫,當時數萬的拓羯武士在圍觀,在哄然大笑。還有火焰焚風,大火到處都是。他可以閉上眼睛,然後看到他們還在:烈焰婆娑於金帳之上,他再未見過的任何帳落有如此巨大,升上空中的羽狀油煙盤繞升騰,像很多條黑色的騰蛇。
當他被帶離很遠以外,即使是在那裏回頭,離城幾裏的地方,空氣中仍然彌漫著煙霧。在其搖搖欲墜的原木柵牆的背後,王城在他眼前分崩離析,不過到如今,大多數大火已經燒完。隻有記憶中的灰燼在微風中懶散的飄浮,像寬大的灰色的雪花。
不該離開,我應該死在那裏。
“你要搶在別人之前上了那瘋姑子。”蓋婁俟俟同意。
上了她或者殺了她;不管怎樣,我將很快麵對她。關於月質真相這個世上最富有的女人。什翼建聽說的越多,就越擔心那個會麵。鄴都的人聲稱她喂她的馬吃她阿姊的人肉,用金銀來浴以保持肌膚光滑柔軟。婆利闍嘲笑那些傳聞,但對她與麵首濫交的故事津津樂道。“她的麵首選自八部家族,那些男人長著一臂長的雞c巴”他告訴他們,“但是,即使他那玩意對她來說也不夠大。她還從遼東買來虎豹,和畜牲睡在一起才能心滿意足,人世上根本沒有郎君能滿足她。”加上坊談奇聞,這位聰明的老東西,似乎總是把他的鼻子戳進各處的酒肄怪談中,認為八部的女主人集凶殘與瘋狂於一身。“她親手殺死了她的阿姊和姐夫,讓她當上了八部之主。然後她把她可憐的阿爺關入水窂中,使她自己真正持掌了八部實權。她善使妖術,像呼吸一樣容易,隨意背棄相信她的人。她破壞信誓,折磨敢與她為敵的人……她的阿爺是瘋子,她也是。他們流著一樣的血。”
瘋狂永遠在血脈中傳承。月質真相遲早會瘋的,所有的六夷帳落和趙人都知道。如果真相像她阿爺一樣瘋瘋顛顛,我還必須上她嗎?婆利闍從未提及別的可能性。
胖大的須彌山很高興這種屁事不用他廢腦子來想。這座該死的城市真是最該沉入紅蓮地獄的地方。
等宮城關閉的鍾鼓敲過,沙羅摩部花了不到半個時辰集結。“現在上馬!”摩訶迦羅正式宣布,從他巨大的青色重甲戰馬上,用標準的趙語,它是不得不用的通用語。不然六夷帳落的遊俠兒能為了每一個詞句而爭吵,最後鬧到拔刀相向,血濺五步方可。
摩訶迦羅的具裝馬的甲葉被襤褸的頭皮發辮所覆蓋——從被殺死的男人的頭上割下來的戰利品。他的假鍾上也有更多的同樣材料縫接其上。他是位雄壯的人,現在他挺拔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高高的馬鞍上,他的聲音十分響亮能傳達到營地的每個角落。
“月質真相隻是道小湯,”他說,“八部才是正菜,”遊俠兒們發出狂野的歡呼。他們長槊上的各色絲綢旗幟瑟瑟舞動,同時,四眼護路者的旗幟在頭頂上空飄揚,沙羅摩的標誌。
三個拓拔武士和其他所有的人一起歡呼雀躍。默不作聲會引起注意。當沙羅摩沿著長明溝邊道路騎馬而上,什翼建緊緊地跟在蓋婁俟俟和婆利闍的後麵,須彌山排隊在西羌四部的二十四郎旁邊。“二十四郎,”他說,用趙地通用語。沙羅摩部有其他的拓拔族人,但不是很多,也不在附近。“你們西羌四部為啥要幫我們做這事。”
“別在這兒說”二十四郎警告說,帶著他古怪空洞的微笑。“咱們過後再談,當我們回營時。”
沿老修義裏從敷教街到土台坊有幾百步,再一個五十步從東夏坊到土台坊。遊俠兒符伍,有的騎著好馬,卻扭來扭去努力才能跟上,等到達土台坊,徒步行軍的步槊稀拉少了一半,這些步槊由丁零武士和他們的奴隸部眾組成……
“跟隨我們的大幢主,沒行軍到長明渠裏真是件神跡,”婆利闍冷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