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鬆的袖子卷起來,露出胳膊上突兀的青筋和皮膚上隱約可見的昔日舊傷疤。

單醫生見父親沉氣提筆,雙手不自覺的捏了捏手上的圈椅的扶手。每次父親這個樣子,單醫生就覺得駭人,這間書房大的可怕,裏麵陳列著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古董,帶著一股陳腐的味道,若不是因為沒有福爾馬林的味道,單醫生覺得這間大書房,簡直就和醫院的停屍房沒有什麼兩樣。

她的父親,一年有兩百多天將自己關在這書房裏麵。

單醫生咽了一口口水,背後升起涼意,等待著父親開口說話。

“你知道前段時間,單海救了個女人的事情吧。”單老爺子沉腕提氣,三支指頭握住的狼毫落在麵前平鋪著的宣紙上麵,狼毫筆刷蒼勁有力,落筆則是一道利索的剛烈走勢,單老爺子輕輕喝了一聲,一筆落尾處,這一橫,寫的十分的滿意。

“知道,送到我的醫院去了,我幫她做的康複療程,那個女人腦袋遭受道重擊,對以前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單醫生小心地拿捏著措辭,目光落在深黑色的書桌上麵,父親既然已經這樣問了,就代表他一定已經知道了什麼,在他的麵前,再多的隱瞞都是徒勞無功。

“你知道那女人是什麼人嗎?”單老爺子手上的狼毫吸飽了墨水,提起手腕在硯台邊上輕輕的刮著,未曾抬頭,眼眸輕輕的撩開,瞥了一眼單醫生。

“知道,叫做蘇琉璃,和單海是國中時候的同學,低他一個年級,單海對她還挺上心……”

“我是問你知道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的人!”猛然一聲厲喝,打斷單醫生的話,單老爺子一直沉吟的脾氣突然爆炸,手上的墨汁輕輕一顫唞,遞到了硯台的外麵,順著黑色的石頭往下滑落,黑色的石頭上黑色的墨汁,像是石頭流的淚。

單醫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梁,雙手安安穩穩地垂放在大腿上,目光平視著父親,背書一樣的回答說道:“知道,蘇琉璃是厲傅曜的妻子,兩個人在八年之前離婚,據外界傳說,他們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八歲多,女兒才六歲,兒子蘇安是蘇琉璃和厲傅曜親生,女兒是蘇琉璃領養,目前兩個還在都在厲家。”

“嗯。”單老爺子點點頭,仿佛從一開始到現在,單醫生才說出一句話讓他滿意的話來,提氣接著斜斜地飛出第二筆,單老爺子問的風輕雲淡:“那蘇琉璃的身體檢查報告,是你一手操作吧。”

單醫生心中咯噔一下,看著父親低著頭正在全神貫注地寫著毛筆字,聚精會神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她在椅子上麵挪動了一下,腳尖緊了緊,點頭說道:“是。”

“嗯?接著說。”單老爺子手中的毛筆橫著曲轉,突然之間加快,一筆接著一筆,眉頭深深的蹙起,精神力全部都在手上的毛筆上,抽不出空來看單醫生一眼。

單醫生又是一陣深呼吸,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單海將蘇琉璃帶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

“好字!”單老爺子驀然高聲喝彩,手裏的毛筆提起來擱在一邊,俯身輕輕吹著墨跡,挽起的袖子並未放下,抬頭對著單醫生招了招手,笑著招呼她過來:“來,囡囡,看看我寫的這個字怎麼樣?”

鬥大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麵猙獰可見,一個黑白鮮明,筆畫剛烈有力的乃字出現在紙麵上,字的確是好字,隻是這個乃寫下的位置有些奇怪,並不是位於宣紙的正中間,而是稍微偏上,以至於整個字的構架上緊下鬆,看起來很是有些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