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她的話,幾乎是全場安靜了,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他們方才聽錯了嗎?這位公子說,平民百姓五十文一升,而富人……十兩銀子一升?
這是什麼情況?他們根本想都沒法想象,方才在得知糧食維持原價,他們就已經很震驚了,這次聽到平民和富人之間的差別對待,更是讓他們不僅僅是震驚而已了。
以往的商人,都隻知道吸取他們百姓的血汗,麵對這次的天災,他們沒有趁火打劫就已經不錯了,可這食為天的東家卻是在護著他們百姓啊,還是這般明目張膽的維護。
一時之間,那些平民百姓看著那個一襲月白色錦衣的小公子,眼睛都有些酸澀,熱淚盈眶,激動得無以複加,甚至有人開始跪在地上,“食為天是老天派下來的活菩薩啊。”
這一人一跪一吼,其他排著隊賣糧的平民百姓也跟著跪在地上,大聲叫著“活菩薩”。
安寧看著這場景,心中微怔,她事先便知道,這個時候不漲價,必定會讓食為天得到許多百姓的支持,那樣的話,以後食為天取代四大世家的糧業壟斷,便會十分順利,可卻沒有料到,他們會這般激動,一時之間,就連安寧也有些呆了。
“快起來,這可使不得呀!”安寧忙走出去扶起一個,前世,因為壟斷了糧食的四大世家在這個時候聯合漲價,百姓們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甚至還有餓死的例子,可四大世家的糧倉內呢?卻在第二年的糧食收成後,還有前年的存糧。
安寧自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對於敵人,她的手段可以狠辣無情,但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忍看這些百姓再經曆前世那般的饑餓與痛苦。
“沒有什麼使不得的,能吃得起糧食,公子是救了大家的命啊!”有人開口道,若是在這個時候糧食漲價,許多百姓都怕是吃不上飯了,最後的結果便隻有餓死,這食為天這般為百姓著想,就是救命之舉啊!
其他人也競相附和,是真心為這食為天的舉動心存感激。
可除了感激的聲音之外,前來賣糧的達官貴族卻是滿臉的憤怒,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食為天竟這麼大的膽子,明目張膽的敲著貴族的竹杠,他是不想活了嗎?
足足翻了兩百倍的價錢啊,這貴族的家庭裏,一般都是幾十到百的人口,一天下來所要吃的糧食,那可不少,這兩百倍的價錢,便是一個普通的富裕之家,要吃這一年,也得給吃垮了。
“哼,小小食為天,竟敢這般猖狂,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家的?”方才那個賣糧的人怒聲吼道,百姓們對食為天的感激,更加刺激了他的怒意。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是誰家的?”安寧挑眉,眼底劃過一抹詭譎。
“安平侯府你聽說過吧?我家老爺安平侯爺你聽說過吧?得罪了他,有你受的!”那人不屑的瞥了安寧一眼,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安平侯府新晉的管家,初來安平侯府沒多久,但對安平侯爺可謂是言聽計從,十分討好。今天,他就是領了安平侯爺的命令,來這裏賣糧,順便刺探一下食為天的情況。
安寧輕哼一聲,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就是安平侯府的呢?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方才見到他的時候,她才出麵,為的就是親自打安平侯爺一個耳光。
此刻的她,是二公子的打扮,就連碧珠也是戴著人皮麵具,任誰也看不出,她便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所以,她便無所顧忌。
“安平侯府?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出了個天下第一不要臉的大小姐,又在新婚之夜被休,還真是天下第一人哪,安平侯府的名號,怕是整個四國大陸,都有所耳聞吧!”安寧自然是不會給絲毫麵子,安平侯府以及安平侯爺,在她的麵前,還有什麼麵子可言呢?
“哈哈……對啊,安平侯府的事情,便是那三歲的小孩兒都知道呢!”眾人頓時大笑出聲,跟著附和安寧。
安平侯府的管家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就連身體也因為憤怒而顫抖著,“你……你們……”
“我……我們怎麼了?難不成我們有哪裏說錯了?哼,趕緊走,順便回去轉告你家老爺,你安平侯府的生意本公子不做了!”安寧朗聲開口,語氣甚是堅決,眼底閃爍著的光芒異常耀眼,據她所知,安平侯府的糧店裏是沒糧了,而府中自己吃的,怕也頂不了多久,她倒是要看看,安平侯府如何撐得過去。
她也要看看,安平侯爺如何求她!
“你……你給我等著,我家老爺定不會放過你這食為天!”安平侯府的管家朝著安寧吼道,被眾人哄散,灰頭土臉的走了。
安寧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不會放過她嗎?那她便等著,看安平侯爺如何不放過她!
“繼續放糧,各位鄉親,都請排好隊,一個一個的來。”安寧開口,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那百姓的眼裏卻是比皇上的命令還要來得重視,很快,原本散亂的民眾,忙排好隊,一個接著一個用手中的錢,上前交換糧食。
而在人群之中的那些達官貴族家派來賣糧的人,則是悄悄的出了人群,方才那位公子當眾說了價格,那可是兩百倍啊,他們這些下人可做不了主,還是先回去請示一下主子再說。
安寧看著那些人離開,嘴角勾起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她便等著看這一出好戲便可。
那管家回了安平侯府,將方才發生的事情,全數說給了安平侯爺聽,大廳裏,大夫人,三夫人以及六夫人都在其中,聽著那管家的彙報,各自都變了臉色,安平侯爺更是滿臉怒氣,手緊緊攥著茶杯,似在隱忍著什麼。
“老爺,那可是兩百倍啊,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搶劫嗎?比那山賊還要厲害呢,老爺,那位公子還說,安平侯府的大小姐……”管家說到這裏,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安平侯爺的表情,“他竟如此羞辱我們安平侯府,一定不能就這麼放過他!”
“簡直是欺人太甚!”啪的一聲,大夫人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竟敢如此說她的嫣兒,她又怎能不氣?現在嫣兒還下落不明,她的這顆心都快要死了,這段時間,她每日做著嫣兒已經死了的噩夢,醒來之後,便再也睡不著覺,就連顧大娘看了,都忍不住搖頭歎氣,白日裏,她還要打起精神,留意著三夫人,整個人比被關禁閉的時候,還要憔悴許多。
“老爺,那食為天到底是什麼背景?竟然敢跟整個京城的達官貴族作對,他就不怕大家聯合起來,共同對付他嗎?”大夫人滿臉的淩厲,心中暗道,那個食為天的當家的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他知不知道與這些貴族為敵是什麼後果?
安平侯爺眉心緊鎖著,稍早他們查了那食為天的背景,竟然是那二公子名下的產業,這個二公子在四國祭上表現尤為突出,又得了皇上特別的禮遇,不僅如此,還有那頗為神秘的海颯公子竟也成了二公子的奴才,二公子的底,便是林清也探不清楚,所以,這才是他們四大世家顧忌的地方啊!
“老爺,你倒是說話呀。”大夫人見安平侯爺許久沒有動靜,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
“哼,說什麼?你以為那二公子敢放出這樣的話,就沒有底氣嗎?婦道人家,不可理喻。”安平侯爺冷冷的瞥了大夫人一眼,正好將心中的鬱悶之氣發泄在了她的身上,他不急嗎?怎能不急?昨日他查了,這侯府現如今雖然還有些可以自己吃的存糧,但那一點兒存糧,怕是連一個月也支撐不過去。
大夫人方才心中本就有氣,此刻被安平侯爺這一說,臉色更是煞白,正想反駁,卻想到自己現在在這侯府的處境,這才努力壓下心中的怒氣,聲音盡量溫和,“不如我去找姐夫說說,看他能有什麼辦法?”
大夫人便也隻有將林家搬出來,試圖能夠幫上忙,好讓老爺對自己也滿意一些,可是,這一次她無疑又撞到了鐵板上,她滿心的討好,卻隻換來安平侯爺的一聲冷哼與更濃的不悅。
“你以為林家現在能好到哪裏去嗎?姐夫?哼,你姐夫也是自顧不暇,哪還能顧得上你?”安平侯爺眸子一凜,一想到那日林清看楚楚的眼神,他心中的憤怒就怎麼也壓不下去,若不是不得不依附於林家,他早就教訓那林清了。
大夫人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大廳裏還有下人在場,還有三夫人和六夫人在場,老爺竟如此不給她麵子,她好歹也是這安平侯府的正室夫人哪!他是當真越來越不將她放在眼裏了啊!
目光掃了一眼三夫人,卻隻見她麵容沉靜,目光微斂,竟看不出她絲毫的思緒,這個三夫人,她這些時日小心翼翼的觀察,這個女人很多地方都不露絲毫破綻,正因為是這樣,三夫人帶給她的威脅才更大。
大夫人心中滿是不甘,但終究還是忍下來,默默的坐在一旁,她倒是要看看,老爺如何來解決這個問題。
“老爺,以楚楚看,雖然是兩百倍的價錢,但這糧食關係到整個安平侯府的溫飽問題,便是再貴,也得買,並且還得早些買,炎州以南都受了災,今年幾乎怕是要顆粒無收了,楚楚是擔心到了後期,便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那麼到時候……”三夫人溫婉的開口,不緊不慢的說出了她自己的意見,最後雖然沒說完,但任誰一聽,便也想得到她後麵要說的話的嚴重性。
到時候,若是沒有了糧食,那整個安平侯府又該如何撐過去?
這麼大一家子人,每天所需要的糧食可不少,不僅如此,現在那食為天針對他們世家貴族的價格足足翻了兩百倍,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後麵還會不會漲價,這誰也說不準,全憑那二公子一句話。
這二公子明擺著是針對他們世家貴族,他定也不會手下留情。
“對,楚楚說得對,便是再貴,也得買,還得早些買,事不宜遲,快去食為天,怎麼也得弄一些糧食,哪怕是儲備著也好。”安平侯爺眼睛一亮,堅定的吩咐道,稍早他心中還盤算著,能不能從食為天那裏收購一些糧食,再將安平侯府產業下的糧店開起來,可是,現在看來,能保證他們安平侯府一家有糧食吃,那才是當務之急的事情。
“可……可是……”管家臉色更是難看,支支吾吾,目光閃爍不定。
“可是什麼?”安平侯爺眸子一緊,隱隱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方才那食為天的人說了,安平侯府的生意他不做了。”管家心中大駭,知道自己辦砸了事情,話剛說完,便感覺到安平侯爺那淩厲的怒氣似乎要將他淹沒,砰地一聲,重重的跪在地上,“老爺,奴才有罪,奴才該死,奴才……”
管家還沒來得及說完,安平侯爺便赫然起身,大步走到那管家的麵前,猛地一抬腳,毫不留情的一腳踢了過去,咬牙切齒的道,“混賬,叫你去買個糧食,你倒是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現在可以說是整個京城,就他食為天還有糧食,你卻將他得罪了,還讓對方放出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成心要讓我安平侯府都活活餓死?”
安平侯爺怒不可遏,此刻連殺人的心都有了,“現在又該如何是好?”
“老爺,奴才……奴才也不是故意的,是那食為天欺人太甚……”管家吃痛,努力為自己辯解,天知道,他若是知曉方才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他又哪敢頂撞那位公子?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啊!那管家猛然想到什麼,抬眼看了看安平侯爺,瑟瑟的開口,“老爺,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老爺就辭了奴才吧。”
若是脫離了安平侯府,他便隻是一個普通的百姓,這樣,說不定還能有口飯吃,若是繼續待在安平侯府,雖然待遇好了些,可是,肚子填不飽,待遇再好又如何?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這是你闖下的禍,想要一走了之,沒門兒,你的契約還在我的手上,你若是想逃,也要弄清楚逃跑的後果。”安平侯爺冷哼一聲,便是一眼就看出了那管家的心思,這個時候想離開,他又怎會讓他如意?便是他在這府中當一個打雜的,他也要將他留下。
管家心中的盤算落空,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想到那契約,東秦國有明文規定,隻要簽了契約的家丁奴才,若是私自離府,便一律當做逃奴論處,逃奴的罪責可是跟死刑犯差不多,他又怎敢拿自己的命來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