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聽到那男人的話從隔壁的房間傳了出來,屏氣凝神,一旁的念兒也是皺了皺眉,仰頭望著安寧,“我們去練劍吧。”
念兒說是一個劍癡也不為過,她喜歡的便是舞刀弄劍,對於她來說,此刻絲毫沒有留意到隔壁傳來的聲音,畢竟,隔壁傳來的聲音並不大,安寧因為是刻意留心了去聽,才會聽得清楚,所以,念兒現在倒是沒有發現安寧的意圖。
她心中想著的,是趁著娘親現在有事情,她好偷偷的跟這個小和尚出去,過一把癮就快些回來,以免被娘親發現了。
安寧斂眉,這個時候,她自然是不會願意離開這個房間的,看著這個滿臉期待的小丫頭,扯了扯嘴角,“小施主,你若不吃飯的話哪來的力氣練劍啊?我看,今天還是算了吧!”
安寧眸光微斂,作勢要走,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念兒的身上,果然,一聽安寧說算了,又見她要走,念兒便立即慌了起來,猛地拉住安寧的衣袖,“小和尚,你不能走,這樣好了,你在這裏等本小姐吃完,吃完了,本小姐便和你一起去練劍。”
安寧眉毛皺了起來,一臉為難的樣子,“這……不好吧?”
“哼,本小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念兒高揚著下巴,徑自做了決斷,連忙到桌子前坐下,快速的吃了起來,此時的她,哪裏又留意到這個小和尚眼中劃過的那一道光芒。
安寧挑眉,眸中有得逞一閃而過,對於念兒,安寧也有幾分了解,極受三夫人和安平侯爺疼愛,酷愛舞劍,所以,這也是她方才為什麼要用練劍來誘惑她的原因,看著念兒自顧自的吃了著,安寧收回神思,將注意力放在了隔壁的對話上。
隔壁的聲音非常小,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清楚,但安寧方才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她自然是不願意錯過這次機會的,即便是聽不太清楚,但她也知道創造最好的條件。
趁著念兒不注意,安寧不動聲色的朝著那牆壁靠近了幾分,耳邊又傳來了隔壁的聲音……
隔壁房間內,三夫人此刻是一臉的冷冽,看也不看房間中的另外一個中年男子一眼,神色之間那淡淡的不屑與諷刺,沒有絲毫掩飾。
多年不見,詹灝再次看到她,心中說不憐惜,是不可能的,這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不錯,是他的妹妹,三夫人便是詹家上一代唯一的小姐,名喚詹楚楚。
曾經的詹家小姐,可以說便和現在鳳家大小姐在北燕國的地位一樣,那是無法撼動的第一人,是他詹家的榮耀,便是一出門,都是前呼後擁,無數的王孫公子競相追逐。
“楚楚,當年的事情,你還不能原諒哥麼?”詹灝上前一步,從小他們兄妹兩人的關係便是極好的,一母同胞,她極愛粘著他,隻是,等到長大後,兄妹二人的關係卻是在漸漸的發生著變化。
“這位老爺,你抬舉了,這裏沒有你的妹妹,有的隻是一個為詹家辦事的棋子而已。”詹楚楚嘴角微揚,一抹諷刺溢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詹楚楚的身體隱隱浮出一絲顫抖。
“楚楚……你這是何必呢?”詹灝眉心緊皺著,饒是那個深諳算計的笑麵狐狸,此刻在詹楚楚麵前,他卻隻是一個兄長,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兄長。
“詹老爺,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來東秦國,想必也有你的事情,何必來尋我?我當初已經被你們逼到東秦國來了,你們詹家還不打算放過我麼?這些年,我在這邊也為詹家做了不少事情,隻求不再見到當年的人和事,可你卻主動找上門來,你說,我該歡迎你麼?我的親哥哥?”三夫人冷哼一聲,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好似經過冰窖的淬煉一般,冷得讓人心底生寒。
“當年的事情……”詹灝身體一顫,下意識的一個踉蹌,他不知道,當年父親和自己的決定竟讓讓楚楚這般恨他們麼?從她的眼中,他隻看到了濃烈的恨啊!
“父親他……父親他已經過世了。”詹灝呢喃出聲,麵對詹楚楚,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楚楚說得不錯,這些年,她真的為詹家做了不少事情,而他們當初想到的就隻是對楚楚的利用與算計。
詹灝看著詹楚楚,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到一絲悲痛,隻是,他卻失望了,他所看到的卻是平靜,平靜之間,隱約還有些諷刺,下一刻便聽得楚楚的聲音再次響起,“北燕詹家前老爺過世,不隻是北燕,便是東秦國也有消息,不必你來告訴我,你提起他,是想試探我什麼嗎?我告訴你詹灝,現在的詹楚楚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詹楚楚了。”
“楚楚……”詹灝輕喚出聲,這一點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以前的楚楚天真爛漫,又高貴優雅,時時刻刻都掛著笑臉,誰一看都會打從心裏喜歡,那是真真實實的感覺,但是現在的楚楚,高貴之氣仍在,但是,隱約之間,卻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讓人抓不住,而麵對自己的楚楚,渾身都是被冰包圍著,不給他絲毫靠近的機會。
猛地他的視線落在房間裏安放著的一個靈位上,眸子一緊,那空白的靈位,似乎讓他想到了什麼,一時之間,眸中有許多情緒交織著,猛地,他看著詹楚楚,竟然哈哈的笑了出來,“楚楚,原來你……你的心裏終究還是沒有忘記他,當初你之所以會聽我們的安排來東秦國,怕是……”
“住口!”三夫人猛地起身,整個人變得激動了起來,原本,她看詹灝的眼神是冰冷的,但是此刻,三夫人的袖口之下,就連雙手也緊握了起來,眼中更是燃燒著火焰,那淩厲的怒氣,似乎要將人燒毀,“你不配提起他!”
詹灝臉色一沉,胸口因為三夫人的態度,而微微的起伏著,但他卻沒有如三夫人的意,依舊開口道,“他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你忘了他是怎麼死的了嗎?”三夫人冷哼一聲,眸中激射而出光芒,如利劍一般,“當年要不是你們……他……他又怎麼會死?”
三夫人說到最後,似乎嗚咽了起來,緊咬著牙,一字一句,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幕幕,眼中的恨意更是濃烈。
詹灝試圖上前安撫,但終究是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他知道,現在的詹楚楚,是不會稀罕他的肩膀,他早已經不再是那個依賴他的妹妹了啊!
想到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詹灝眸光微閃,“你能夠原諒他,為何就不能原諒我們?我們好歹也是的你的父兄,而他……”
“原諒他?嗬嗬……你怎知道我原諒了他?當初牽扯在那件事情當中的人,又有誰是值得原諒的?原諒?好一個原諒!”詹楚楚淒厲的笑出聲來,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目光飄忽的看著詹灝,若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兄長,她在當時就已經拿著刀子,刺入他的胸膛了,哪還容得下他今天站在自己的麵前。
“可是你已經……為他生了孩子。”詹灝一陣激動,他能過找到詹楚楚在這天靈寺中,自然也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北燕詹家的勢力,可不僅僅隻是一個名號而已,在他得到的消息中,楚楚十分疼那兩個孩子,尤其是那個叫做念兒的女孩兒,而她留在北燕國的孩子卻……
“哼,他們都隻是我的孩子而已。”詹楚楚冷冷的道,那張美麗的臉已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粉紅色的疤痕在她那張絕美的臉上,此時竟顯得格外詭異。
詹灝的眉心蹙了蹙,看了詹楚楚許久,當然,他的目光停留最久的地方,就是她臉上的疤痕了,腦中浮出當年的場景,那疤痕是為何而來,他這個當事人之一,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楚楚便是那般執著,那般決絕,這性子,怕是到現在都沒有變啊。
“楚楚,不管怎樣,北燕詹家都是你的家,大門隨時為你敞開著。”詹玨聲音之中多了幾分溫柔,這些年,楚楚在東秦國,在他們詹家的情報網絡中,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既然她肯為詹家辦事,那麼,她的心中應該還是有詹家的吧!
“詹老爺,你走吧!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所需要的消息,會讓人傳給你,以前怎麼聯係,以後還是怎樣聯係,最好不必相見,不送。”三夫人的聲音冰冷了幾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淺淺的抿著,連看也不再看詹灝一眼,堅決的下了逐客令。
詹灝身體微微顫抖著,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深深的看了三夫人一眼,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
等到詹灝走出房間之後,三夫人原本緊繃著的身體瞬間癱軟了下來,目光變得淒然,放下茶杯,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個空白的靈位走去,每走一步,心中都跟著一顫,終於,三夫人走到了那靈位的麵前,伸手拿下擺在案桌上的靈位,抱在懷中,淚水倏然而落,“翔哥,楚楚……楚楚對不起你啊!”
一邊低聲呢喃著,身體竟也滑落在了地上,抱著那空白的靈位,好似抱著她最深愛的男人一樣,便是過了這麼多年,她所愛的人,始終都沒有變,還是她的翔哥,曾經她的夫!她孩子的爹,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出現在安平侯府的那一抹身影,眼神變得柔和,他們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這般大了呢!
房中安靜下來,隻剩下低低的啜泣聲,而隔壁的房間裏,安寧的麵容卻是尤為嚴肅,方才那邊的聲音雖小,但是,她卻斷斷續續的聽出了些許端倪。
她就說那日在天靈寺中撞見三夫人和詹玨碰麵,三夫人對詹玨的態度尤為不好,原來,詹楚楚出生詹家,而詹家也是她的仇人麼?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了詹楚楚前夫的死?讓詹楚楚這般恨詹家,而那件事情中,還牽扯了安平侯爺麼?
安寧腦中不斷消化著方才得知的信息,有些事情在心中糾纏著,尋著頭緒,安寧覺得這事情有趣了,至少,她確定了一點,那便是那個在大殿之中消失了的空白靈位如今正安放在詹楚楚的房間裏。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三夫人對安平侯爺有恨,但卻在他身邊蟄伏了這麼多年,這個三夫人的隱忍,還不是一丁半點兒啊,便是連她都心生佩服。
“小和尚,本小姐吃完了,現在你就陪本小姐去練劍。”突然響起了念兒的聲音,將安寧的神思拉了回來。
作小和尚打扮的安寧看著眼前這個四妹妹,仰著頭,麵容依稀和三夫人有幾分相似,眸光不由得閃了閃。
“喂,你沒聽見嗎?本小姐和你說話呢。”念兒沒有得到回答,心中生出一絲不悅,這幾日的沉悶,讓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這個房間,也正是這份急切,讓她提不起好臉色來。
“小僧聽見了,不過小施主,今日練劍怕是不行了,方才小施主吃飯所用的時間,怕是已經過了練劍的時辰了,這可如何是好?小僧身上還有要事,所以今日便不能陪小施主練劍了。”安寧惋惜的道,看到念兒那張小臉瞬間糾結在一起,明顯的表達著她的不悅。
“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你方才明明答應我……”念兒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單是那份纏功,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小施主,小僧是說過要陪你練劍,不過,改日可好?小施主,你的聲音可不要太大了,若是夫人知曉你要偷偷的跟小僧去練劍,雖然小僧要受罰,但小施主怕也很難走出這個房間了,你不怕嗎?”安寧壓低了聲音,她可不能讓念兒的哭鬧將隔壁的三夫人引過來,若是三夫人發現她的存在,必定會懷疑方才她是否偷聽了,不僅如此,要想利用念兒引安平侯爺出來,那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安寧在之前早就盤算好了,她自己要做什麼,心中跟明鏡似的。
安寧的話一落,念兒便防備的看了方才的那個暗門一眼,咬了咬唇,睜著靈動的雙眼,軲轆轆的看著安寧,也壓低了聲音,“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為了彌補方才的食言,下次小僧陪你多練一會兒可好?”安寧提出誘惑,果然看到念兒臉上一喜,心中暗道:這個安平侯府的四小姐還真是一個劍癡,若是身為男兒的話,日後必定會成為一方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