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翟的話一落,更加好似在這原本就緊繃的十分詭異的氣氛中,投下了一記炸彈,讓在場的人心中一顫,更是倒抽一口涼氣,不可思議的看著宸王殿下,卻隻見他依舊一臉的笑意,好似完全沒有將北燕大皇子放在眼裏,身上散發的氣勢,更是有君臨天下的威懾力。
而反觀對方這北燕大皇子,此時的他,早已經臉上青筋暴露著,雙手緊握成拳,那怕不是“憤怒”二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
“蒼翟,你反了麼?”北燕大皇子咬牙切齒,怒視著蒼翟,二人之中,一個平靜如水,一個火爆如雷,壓得在場的人連一丁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北燕大皇子蒼翼,撇開他那尊貴的身份,單單是這人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也要畏懼三分的,可別人怕蒼翼,但蒼翟可不怕,蒼翟眉毛微挑,對上蒼翼那憤怒的視線,輕笑出聲,“我這是好意,何來反了之說?況且,你我二人一直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個‘反’字,更加是無從說起了。”
說罷,蒼翼歎息的搖了搖頭,目光幽幽的落在鳳傾城的身上,柔聲道,“鳳大小姐,看來,大皇子似乎也不想喝這杯酒呢,這可如何是好?”
柔柔的語氣,呢喃的聲音,但聽在某些人耳裏,卻冰冷蝕骨,不帶絲毫感情。
鳳傾城身體一晃,臉上的血色好似在那一瞬間被抽幹了,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得蒼翼的怒氣再次襲來,僅僅是片刻,原本在桌位上的蒼翼,已經衝到了二人的麵前,怒喝道,“蒼翟,你不要命了麼?”
說話之時,一掌毫不猶豫的打向蒼翟的心口,那一下,蒼翼是用了十分的力道,這個蒼翟早已經是他的眼中釘,蒼翼正盤算著,借此機會,殺了他也無妨,隻是,蒼翟又怎麼會讓蒼翼如願?
別說了殺了他,連傷了他的機會,蒼翟都不會給!
眾人隻見蒼翼出手,那掌風帶著淩厲的殺意,東秦國這邊的人正擔心著蒼翟會否受傷,就連鳳傾城在那一刻,臉色也變了變,眼露擔憂。
下一刻,蒼翼原本要打在蒼翟胸膛上的掌卻落了個空,蒼翟身形一閃,玄色的身影好似風吹過一般,幾乎在蒼翼出手的瞬間,便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甚至許多人都沒有看清楚蒼翟的動作,下一刻,蒼翟便已經來到了蒼翼的身旁,依舊是方才那般平靜的微笑,閑然自得的端起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手中的酒杯,那正是方才鳳傾城替蒼翟斟的那一杯酒!
“命豈能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蒼翟的聲音緩緩響起,似乎帶著幾分嘲諷,“大皇子,別忘了這不是北燕,本王舅舅的壽宴,大皇子若是成心破壞,那休怪本王無情了。”
最後兩個字從蒼翟的口中吐出來,帶著森森寒意,讓人心中劃過一抹戰栗。
蒼翼臉色微僵,看來,他是一直都小看了自己的這個流落在外的三弟。
不過,此刻,他若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退卻了,那麼,就無疑是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可是,蒼翟說的卻不無道理,這裏確實不是北燕國,若是在北燕國,他可以仗著自己的勢力,隨意發難,哪怕是當場叫侍衛將蒼翟押下去也行,但是,這裏終究是在東秦國,哪來的侍衛供他驅使?
若是此刻有人站出來,說一句話,那麼他便可以順著台階下來了,先且將蒼翟今日對他的衝撞記在心裏,他日在尋機會好好教訓他,目光掃了一眼在場的幾人,南詔國的小公主,西陵國的上官秋雁,隨即是詹灝,可見詹灝卻別開了眼,蒼翼心中一凜,暗自低咒這個老匹夫,隨後將視線轉移到了東秦國皇帝和皇後的身上,期待他們能夠來打個圓場,斥責蒼翟一番,可是,這一次,他無疑是又失望了。
崇正帝疼蒼翟入骨,又怎會舍得斥責?聰明如崇正帝,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若是開口,便是將蒼翟置於理虧的境地,當下,北燕大皇子蒼翼的視線一看過來,崇正帝索性便低頭喝著酒,大有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模樣。
北燕大皇子臉色一沉,心中的怒氣更濃,難不成他真要退卻,自打耳光麼?不,當然不能,他蒼翼可是堂堂的北燕大皇子,在這裏,更加是代表著北燕的皇室蒼家,他的臉丟不得,蒼家的臉更是丟不得。
一時之間,蒼翼倒是有些後悔方才自己這番衝動的舉動,現在倒好,進進不得,退又退不得。
一旁的鳳傾城看著蒼翼臉色的難看,心中也是明白,這個時候,該是自己出麵,給他一個台階下了,雖然這大皇子方才這舉動,讓她更是難堪,不過,終究還是為了替她出頭,正想著,要開口,隻是,她剛張了口,連一個字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蒼翟的聲音竟先她一步響起。
“大皇子,你來者是客,又如此在乎鳳家大小姐替本王斟的這一杯酒,那本王便借著這一杯酒,敬大皇子如何?大皇子喝了,方才的事情,咱們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怎樣?”蒼翟眸光微斂,滿臉的真誠,這在別人聽來,那可代表著,宸王殿下是親自給大皇子台階下啊。
若是誰聽了,都會毫不猶豫的順著這個台階下去了,可是,蒼翼的臉色卻更是難看了幾分,怒瞪著蒼翟,冷哼一聲,猛地一揮手,將蒼翟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掃開。
砰地一聲,酒杯落地,應聲而裂,杯中的酒水也頓時四濺開來,恰巧不巧的,許多酒液就灑在了鳳家大小姐鳳傾城的身上。
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眼睛都瞪得老大,看向北燕大皇子,眼露鄙夷,這……北燕大皇子竟然如此不識好歹,明明宸王殿下就給了台階下了,他竟還不領情,早知道,宸王殿下便由著他如方才那般難堪了。
隻是,他們又怎知道,北燕大皇子的不領情恰巧就在蒼翟的算計當中,一旁的安寧將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裏,捕捉到蒼翟眼裏一閃而過的得逞,安寧微微斂眉,借著喝酒掩飾著嘴角勾起的笑意。
別人不懂蒼翟,她還能不懂麼?北燕大皇子和鳳傾城撞到了他的麵前,他又怎能無動於衷?
蒼翟本就是打算要讓這北燕大皇子自己打自己一個耳光,他不打,蒼翟自然還有後招了,方才蒼翟那番略帶真摯,化解二人矛盾的話,看似是在給蒼翼台階下,但是,以蒼翼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氣,再加上,他本來就與蒼翟為敵,將蒼翟視作眼中釘,方才才受了蒼翟的氣,他又怎能接受蒼翟如此的“好意”?
這在別人眼裏是好意,但在蒼翼的眼裏,那確實對他的諷刺,相當於是蒼翟給了他一個耳光啊!
他不會自打耳光,當然也更加不允許蒼翟打他耳光了,蒼翟怕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如此刺激他,而刺激的目的嘛……安寧淺淺的抿了一口酒,目光轉移到了鳳傾城的身上,此時的鳳傾城身上被酒打濕了些許,雖然不多,但卻足以讓她動怒了。
鳳傾城這樣身份高貴,一直處於雲端的女子,又怎能忍受在這麼多人麵前如此的狼狽?更可況,還是在蒼翟,這個她方才一見鍾情的男子麵前?
安寧的眼睛是何等的精,且不說北燕大皇子看鳳傾城的眼神有異,單是他剛剛為鳳傾城出頭的舉動,安寧便猜出了某些事情,蒼翼是喜歡鳳傾城的吧!但這鳳傾城,怕是沒有將蒼翼放在眼裏呢!
安寧瞧見鳳傾城看蒼翼的眼神多了幾分怨懟,不由得暗自挑了挑眉,嗬嗬……這鳳傾城的怒氣,果然是遷怒到了蒼翼的身上。
大家聽見了,也都看見了,蒼翟方才明明說‘大皇子來著是客,又如此在乎鳳家大小姐替本王斟的這一杯酒……’,蒼翼依舊不管不顧的將這杯酒打翻在地,這意味著什麼?
他不等於是在告訴眾人,他大皇子蒼翼,根本就不在乎鳳傾城斟的這杯酒麼?
鳳傾城經曆的蒼翟給她的難堪,如今,又來了個蒼翼,雖然,蒼翼是無心之失,恐怕連蒼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這個時候,一個人心中糾結著怒氣,又哪裏能夠想到那麼多呢?
看鳳傾城那怨懟的眼神,便已經昭示了,饒是她再聰明,這個時候也確實沒有想得太多啊!
這一來二往的,蒼翟的離間之計,不就是徹底的成功了麼?
安寧斂眉,繼續喝著酒,眼中透著幾分高深,夾雜著些微對蒼翟的讚許,能這般精妙的掌握住蒼翼乃至是鳳傾城的心理,這世上怕也尋不出幾人了吧!
心中生出一絲自豪的感覺,這便是她心愛的男人啊!
“哼,蒼翟,你給我記著今天的事情。”北燕大皇子緊咬著牙,怒指著蒼翟,眼中的淩厲,似乎要將蒼翟給碎屍萬段,但即便是心中鬱結著怒氣,蒼翼卻是明白,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人,尤其是在東秦國的地盤兒上,他是不能將蒼翟給怎麼樣的。
這個蒼翟,上次四國祭上給他羞辱,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個疙瘩,今天,又當眾讓他難堪,心中冷哼,總有一天,他會讓蒼翟為今天乃至是四國祭上的事情付出代價。
蒼翼努力壓製著心中的怒氣,轉身之際,目光掃過了鳳傾城,卻撞見她眼中的埋怨,心裏一緊,喚出聲來,“傾城……”
蒼翼隻道是鳳傾城的怨懟,是因為自己沒有替她出了這一口氣,他哪裏又知道,此刻鳳傾城可是恨極了他這個北燕大皇子。
淡淡的瞥了蒼翼一眼,鳳傾城轉身大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理也沒有理蒼翼,端著酒杯,仰頭一口喝下,若是明眼人,便隱隱可以察覺她握著杯子的手,攥得死死的,甚至連指節都有些泛白。
蒼翼壓著怒氣,鳳傾城又何嚐不是呢?她的心情確實如安寧所料想的那般啊!
蒼翼臉色僵了僵,因為鳳傾城的態度,更加讓他心中鬱悶,隻有將這怒氣轉嫁到蒼翟的身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萬分不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蒼翟自然是不會因為蒼翼的那一個瞪視而怎麼樣的,又不會少一塊肉,不是嗎?
況且,他方才可是成功的在無形當中離間了蒼翼和鳳傾城呢!鳳家和北燕皇室一樣,都是他的仇敵,他們之間若是有了嫌隙,互相敵視,那麼對自己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雖然鳳傾城表麵上沒有動怒,但那雙眼卻騙不了蒼翟,十分滿意方才的效果,蒼翟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目光和身旁安寧的視線相遇,他竟從她的暗中看到一絲鼓勵,似在向他叫好一般,心中了然,莞爾一笑,看來,他方才的算計,還是沒有逃過寧兒的雙眼啊!不過,自己的女人這般懂他,他的心裏也甚是高興。
蒼翟坐下,方才大殿之上的氣氛這才稍稍緩和,蒼翟從早已經恭候在一旁的宮女手上拿過杯子,徑自倒了一杯酒,仰頭一口喝下,若有似無的看到蒼翼眼中依舊縈繞不散的怒意,心中更是覺得暢快淋漓。
而坐在對麵的鳳傾城,此刻心中雖然縈繞著憤怒,但是,她卻沒有錯過蒼翟和安寧的視線交彙,握著酒杯的手越發的用力。
在鳳家,女子是不輸於男子的存在,自小,她就因為身份的關係,被人捧在手心裏,自從八歲之後,從來沒有人會拒絕她,所有的人對她都是迎奉巴結的,她看慣了別人對她的仰慕與順從,可蒼翟卻絲毫沒有將她放在眼裏,這無疑是激起了她心中征服的欲望。
蒼翟麼?鳳傾城抿了一口酒,眸光微斂,在見麵之前,蒼翟讓她吃足了閉門羹,那時,她心中對蒼翟確實是埋怨的,但是,此刻,經過了方才的事情,她的心裏竟沒有了埋怨,而是想徹底的征服這個男人。
沒有她鳳傾城搞不定的人,而蒼翟也一定不會是那個例外!
心中浮出一絲堅定,鳳傾城看蒼翟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而看安寧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敵意。
“哈哈,大家喝酒,喝酒啊!今日這些美酒是翟兒搜羅了整個東秦國而得的百年佳釀,各位都盡情的喝。”崇正帝這才出聲了,朗聲笑道,那模樣,好似方才的不快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