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找我有事麼?”李泌向門內側身,恭恭敬敬向於睿施了一禮。
於睿看看粉雕玉琢般的少年,對應著那和年歲不符的老成守禮模樣,不禁莞爾:“李公子客氣了,我來這裏,一者為公子在純陽遭此一劫特來致歉,二者受人之托厚顏為公子談些道學要術。”
李泌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輕輕握住衣袖,小心認真的為於睿斟了一杯茶。於睿道了聲謝從李泌手中接過茶杯,盈盈坐在椅子上。明明是隨意的動作,卻顯得異樣的尊貴自然,令人自慚而仰視。
“原來公子深夜不眠,是在用功啊。”於睿捧著茶,眼波在桌上那本書卷上輕輕掃過。
“也不算什麼用功,不過是想理解些許疑惑罷了。”李泌坐在凳子上,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這書卷之中說的是天羅的舊事,想來墨先生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彙總整理出來的。”
於睿一言不發,隻是用茶輕輕的潤潤嘴唇,然後靜靜的看著李泌。
“天羅脫胎自唐門,已經曆經數代,剛才刺殺我的荊白依就是這一代的天羅宗主。”李泌將書卷推到桌子中間,抬頭看看於睿,繼續娓娓道來:“荊白依是唐門的外姓弟子,本來隻能學些粗淺的機關暗器之術。但是他天資極高居然自行領悟得道,幾年間暗器機關毒藥隱匿之術都冠絕同輩之人,這一來便犯了唐門本家的忌諱。”
於睿輕輕頷首:“唐傲天固然為一代梟雄,但是比較其父唐簡唐盟主,胸襟氣度卻差之千裏。為求唐姓之榮而排斥異性,唐門聲威難以重振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真人果然洞察世情,荊白依難在唐門立足,便離開巴蜀到江南遊曆。驚才豔豔卻鬱鬱不得誌,荊白依便搭乘畫舫,飄蕩在瘦西湖上終日買醉。”李泌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合著的書卷上:“一日,畫舫上吵鬧非常,宿醉的荊白依昏頭昏腦的走出暖艙,想看看是什麼事這麼聒噪擾的自己不得不醒來。隻是抬眼一看,確被一襲水紅色的舞衣耀花了雙眼,滿心的抱怨憤怒瞬間煙消雲散。”
“皇甫姑娘溫柔貌美,文才斐然又舞技超群,不僅被七秀坊倚重,據說連太子殿下也頗為心動。彼時年少,想必是別樣的清麗光彩。”於睿托著茶杯輕輕歎息:“禪門言萬物有因有果,想必這兩人便是諸事之緣起吧。”
“這兩人的邂逅確實是千頭萬緒的開始,但是真正的緣起卻當落在彼時畫舫之中另外一人的身上。”。
李泌頓了頓,淺淺的飲了一口茶,目光清澈的看看跳動的燭火。那一抹柔和的光芒固然溫暖,但那樣的華美溫柔何嚐不是誘殺飛蛾的元凶?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章 天羅易主
皇甫梓玥握著荊白依的手心中安穩了很多,抬頭看看荊白依冷漠堅毅的神情,覺得是那麼朝思暮想卻又陌生。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現在的他,早沒有當年初見之時那副潦倒癲狂的模樣。
生平頭一次獻舞便是在為慶祝花朝節泛在瘦西湖的畫舫之上,可偏偏那天卻一點也不順利。好端端的舞台不等自己登上便散了架,正巧砸傷了那天為她伴奏的樂師。樂師拉不得琴,自己跳不得舞,縱然如同嬌美的蓮花,但是不曾綻放終究湮沒在了那些戲謔賞玩的目光和議論中。精致華美的舞衣掩蓋不住內心的窘迫,惶恐羞惱湧上心頭,恨不得立刻拔劍斬向那些指指點點的人……這個時候,一張沒睡醒似的臉從自己的眼前飄過。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漸漸彙聚到那雙震驚鬼神的靈巧雙手上。那些癱倒在地上的竹竿繩索隨著年輕人的手,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靈動的組合在一起。明明是簡單至極的動作,偏偏又是那樣令人歎為觀止的寫意瀟灑,轉瞬間一個簡單卻又精巧的舞台便搭好了。新的舞台比舊時的舞台小了不少,卻高上許多,那些散落破損的材料被這個年輕人毫無浪費悉數用到新舞台的身上,構思算計之精巧使得物盡其用,重建偌大的一個舞台竟然沒有絲毫多餘的材料。年輕男子手中唯獨剩下一截小小斑竹,用隨身攜帶的匕首鑿了幾個音孔,湊到唇邊輕輕的試了幾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