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無奈地拆下花繃子上的布,重新換上一塊。
“第一繡娘能繡錯東西,想必是大事了。”祁連修淡言,目光輕輕淺淺的掠過清月的雙眸,在她錯愕的瞬間,他看穿了她的心。“為什麼發愁?”
清月笑著搖頭:“哪有什麼事兒。才剛倒是囑咐了章嬤嬤,得空去接濟一下外頭的乞丐們,怪可憐的。”
“找兩個和尚幫忙。”祁連修笑握清月的手,隨口囑咐一句。
清月點點頭:“倒是想到了。”
“你想到了?”祁連修微微挑眉看她,眼中有說不盡的言語。
清月愣住,點點頭,她抽出手,低頭繼續擺弄花繃子。
“王妃好似在怕什麼?”祁連修一頭栽在榻上躺著,眼角帶著倦怠,慵懶至極。昨夜未眠,困倦此刻全找上來了,他有些睜不開眼。
清月支支吾吾半晌,終於下決心跟祁連修說清楚,回頭卻見祁連修合著樣,睡得一派安詳。
清月看著他的寧靜的睡顏發愣,呆滯了許久之後,她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清月拿著貂絨毛毯給祁連修蓋上之後,便靜靜的坐在他身邊看賬本。
去年京城兩大世家潘府和竇府因涉嫌貪汙弄權而相繼被抄家,除卻判罪徒刑的主犯,二府中有上千口人淪為官奴。因皇帝大壽時格外特赦,今春結案時,這些罪名較輕的官奴們便恢複了自由之身。兩世家被抄,多數淪為無家可歸境地,以至於一夜之間皇城之內乞丐暴增。
章嬤嬤帶著人走訪幾處地方,便回來稟告清月,依照先前她們商量好的辦法處置。“寺廟就選定相國寺,住持大師已經答應下了。”
清月想到過幾日正好要去相國寺祭拜老王爺和王妃,點頭同意,她想到江梧桐和三弟江北,跟章嬤嬤道:“回頭捎信給她們,等我回來,我們三姐弟再見上一麵。回門那天也就去坐了一會子,氣兒還沒喘勻呢,又得走。”
“卻惹了江大老爺不高興呢。”章嬤嬤回道。
清月想起江賓璋便沒好臉色:“管他!若以後不在我跟前擋路,懶得去管他如何。”
清月把最後一本賬看完,沒發現什麼問題。至少賬麵上大體沒有什麼大的損失和過錯。“看來這個管家高縱橫確實不簡單。”
章嬤嬤點頭:“這位主兒可不好糊弄。油鹽不進,隻聽王爺的吩咐。一見我們後宅這幾個娘們就耍橫,多喝口水他都是極不願意的。”
“哦?這倒有趣兒。”清月失聲笑了。她本以為抓不著這個管家的把柄了,不過聽章嬤嬤這麼一說似乎到有戲了。“我還想是不是自己錯看他了,當他是個忠仆。就算不忠於我,忠於王爺也極好。不過才剛聽你一說,他這樣針對咱們院裏的下人,怕是有什麼緣故。這就好辦了,這幾日你派人看緊了他。”
章嬤嬤一臉難色:“主子,他一個爺們哪兒能都去,奴婢本就被他盯著,行動受限,一準兒看不住他”
清月想了想,對章嬤嬤道:“你不必管了,我再想辦法。”
傍晚,清月一見祁連修回來,便笑著跟他討要兩名侍衛。
“做什麼?”祁連修一邊脫衣一邊笑看她。
清月不打算蠻著他,直接道:“看著高縱橫,我總覺得他肚子裏有什麼彎彎腸子。王爺可願意借?”
“喲,查人查到本王身邊了。”祁連修笑著勾一下清月的下巴,附身輕輕吻了她一下,“報酬已取,人隨你挑。”
“王爺待我最好!”清月一樂,點腳在祁連修的臉上啄了一口。
祁連修受寵若驚的看著清月笑:“看來本王這位管家身上的問題很大。”
“可未必,或許是我自己鬧騰玩兒呢,王爺可別抱期望。”清月笑了笑,告知祁連修明日去相國寺的行禮都已備好。
寧開霽這兩日不得閑,好心替三妹妹寧婉蓉查探消息。照理說,憑他大房和二房的立場,他不應該幫寧婉蓉的,偏他這個人見不得女人眼淚,寧婉蓉一哭,他便心軟的應下來。
其實寧開霽在心裏頭多少也好奇晉陽王妃的身份。當初的江繡娘,神似二妞兒,便令他恍惚了不知多少回。才多久的功夫,此女子一轉眼變成了卿侯府的大千金,大齊國尊貴的晉陽王妃。
寧開霽想到她嫁人了,心裏總是禁不住泛酸,對她的好奇對她的愛慕悉數占據在心頭。除了當年待二妞兒時,他心裏特別在意過一個人,之後便從沒有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雖然時隔這麼久,縱然是當初在理國公府對她的匆匆一瞥,他而今再回想起來,還是能清楚地能記住她的五官,她那張絕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顏。
幫助三妹妹,加之他內心本來的渴望和好奇,令寧開霽對這次調查格外上心。
寧開霽領著貼身小廝四處打聽了一番,別的消息沒得到,卻隻得了一個有用的。王妃認親前原本有一個大姐,這位大姐的丈夫名叫牛大郎,而今在城門口開了個茶館,生意還算不錯。寧開霽去了幾次,一直沒見過掌櫃。今日閑來無事,他又逛蕩到茶館。因他出手大方,茶館的夥計早認識他這張臉了,人一來,夥計便熱情的讓他上二樓的雅間。
寧開霽還是照例選在朝北最僻靜陰冷的那間。窗戶一開,便可看到茶樓後院的情景。
寧開霽倚在窗邊,接連飲了兩杯茶,終於看見後門開了,駛進來一件馬車。寧開霽緊張的放下茶杯,臉貼著窗邊,仔細看車上下來的婦人,年紀不大。
婦人被丫鬟攙扶下車之後,回身麵向馬車,車裏又探出一個男人的身子,男人將懷裏的布包遞給婦人。寧開霽挑眉仔細看,婦人借過布包在臂彎裏晃了晃,寧開霽才意識到她抱著的是個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