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說笑了兩句,婦人抬手看了眼天,方在丈夫的攙扶下進屋。
寧開霽幾番確認那張臉,整個人驚得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寧開霽確定自己認識那婦人。銀盤臉,微微偏八字的眉毛,眉下長了一顆痣,模樣簡直跟巫嬤嬤一模一樣。
她會不會真的是巫嬤嬤的大女兒?這個想法在寧開霽的心中生了根,便再也揮之不去。他驚訝於這個答案,但心中也在暗暗竊喜這個答案。如果他推測屬實,正好說明江繡娘真的是二妞兒,而他當初的懷疑就是對的。
二妞兒就是江繡娘,江繡娘就是他當初心心念念的二妞兒。
寧開霽趕緊換來身邊的小廝來旺,令其隔著窗仔細看好了茶樓後院停著的這輛馬車。
小廝看了又看,點頭表示記住了。
“你此刻就出去,騎馬在外頭等著。若是這輛馬車從後門駛出去,你就跟上,切不可跟丟了。跟到地方,立馬回這裏報我。切不可耽誤一刻。”寧開霽再三囑咐道。
來旺點點頭,一路小跑下樓。
寧開霽將窗戶開了個縫兒,搬了個凳子坐在窗邊,他就坐在那裏守著。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才見他們夫妻抱著孩子出來。店小二手捧著賬本,點頭哈腰的送她們夫妻二人上車。
寧開霽急忙忙下樓,站在門口。不多時,馬車果然從茶樓正門駛過,他派的小廝騎著馬緊隨其後。
寧開霽確認好一切後,鬆口氣,索性坐在樓下的大堂內喝茶。約莫兩炷香的功夫,來旺騎著馬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寧開霽立馬叫住來旺,聽說那對夫妻回到城南一處宅子裏。
寧開霽回想當初,那會子妻子幫他母親拉攏江繡娘的時候,妻子往江宅送過禮。當時妻子分明說她的住在城西,而此刻來旺卻說那對夫妻住在城南。
難道是他打探的消息有誤,這對夫妻跟江繡娘根本沒幹係?
寧開霽有些不甘心,上了馬車,命來旺照原路駕車帶他去看看那座宅子。
不多時,馬車停在江宅門口。寧開霽撩起簾子看,“江府”兩個大字赫然寫在門頭掛著的牌匾上。
也姓江!
寧開霽心中又恢複了希望,卻又失望。就算真找到了二妞兒又如何,就算他證實了江繡娘就是二妞兒又如何。她而今是晉陽王妃,雙思院已經不能請她入住了。他的思念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些年他的企盼都成了空盼,他的謀劃都成了白算計。
此時此刻,寧開霽又開始希望他預料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他寧願這世間還有一個二妞兒可以讓他惦記,江繡娘不過是讓他另外動心的女人罷了,他最終掛念最在乎的還是他的二妞兒。
寧開霽自欺欺人好一會兒,忽聽到馬蹄聲。他命來旺慢慢地驅車,往街口走,假意他們隻是路過。
寧開霽透過窗紗往外,起頭騎馬的是一名少年,長得高大壯實,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看他衣著一身官服,該是個四品武官。寧開霽轉而看後頭抬得那頂轎子,抬轎的小廝們走得很輕鬆,看來是這位小將軍耐不住坐轎子,騎著馬回來的。
看他年紀、長相和官品,寧開霽瞬間想到了去年剛剛晉封的正四品虎翼將軍。此人是大將軍柳厚才一手提拔上來的,而柳厚才剛好是江繡娘的親舅舅,剛好這位提拔上來的將軍正是江繡娘養母之子。
三姐弟,相似的長相,相似的年紀,同姓江……
寧開霽腦子裏瞬間劈了個大雷。他忙命來旺聽下馬車,激動地一路衝下車,果然見那名少年將軍進了江府。
寧開霽至此方徹底醒悟了,明白江繡娘的身份到底為何。
她就是二妞!
果然女大十八變,他竟然沒認出她就是當初那個二妞兒。
寧開霽悔恨至極,氣得揮臂狠錘馬車。早知道他是二妞兒,他絕不會放任她出府的。那個晉陽王更不會有機會娶她!
氣死人了!
寧開霽氣得吼一聲,一腳踢在了車軲轆上。
“四爺?”來旺看著主子不停的發飆,傻眼了。
寧開霽紅著眼瞪他,嚇得來旺縮脖子直哆嗦。
“回府!”寧開霽從嘴裏狠狠地吐出這兩個字,滿心憤怒。這件事越想越讓令生氣。二妞兒明明可以認他的,尋求他的幫助,她卻隻字未提,隻當自己是個陌生的路人。好生叫人寒心,枉他苦戀她那麼多年!可一想到他的二妞兒而今安好地長大成人,她不僅風華絕代而且身份尊貴,寧開霽又不禁為她高興。
寧開霽氣得眼眶濕潤,又哭又笑。這一路回府,寧開霽坐在馬車裏不停的變換情緒,反反複複,感覺自己就像瘋了一樣。
寧開霽愁容滿麵的回府,滿心都在計較剛才得到的真相。寧婉蓉這些日子等急了,得到四哥回來的消息,便立馬來找寧開霽詢問。
“四哥,怎麼樣,查到什麼沒有?”
寧開霽情緒複雜的看著她,哀傷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地搖了搖頭。
“四哥並非真心幫我,對不對?”寧婉蓉失望之極,委屈的拿帕子擦眼,她餘光時不時地觀察四哥寧開霽的反應。奇怪了,他今天沒像往常那樣哄著自己,反而皺著眉擺出一臉苦澀的樣子。寧婉蓉故意抽了抽鼻子,才問他,“四哥,你怎麼了?”
“你的事我辦不了。”寧開霽蹙著眉頭甩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天夜裏,寧開霽甚至不願回房與妻子李氏同榻而眠,托詞在書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