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的話似乎勾起了太子遷的回憶,他的臉色漸漸變幻,最後定格在了憤恨的表情上,“那……孤,可還有救?”太子遷緊緊盯著徐福,眼裏竭力地壓製著對生的渴望,他的臉還有些紅,似乎很不習慣在這樣的時候,還向徐福求援。
徐福將他的神色統統收入眼底,沉聲道:“有。”
簡短有力的一個字,終於給太子遷注入了點兒希望,他麵上的神情驟然一鬆,從喉中艱難地擠出了四字,“多謝……先生。”
徐福倒也未去糾正他的錯誤,隻道:“兩日後我便會離開邯鄲,屆時我會令人將方法記於絹布之上,然後送到你的手中。隻是接下來幾年,你務必記得,莫要再心思浮躁,極易動怒。”
太子遷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本來慣性地想要反駁,結果最後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他無意間泄露了幾點茫然之色。到了這個時候,太子遷覺得自己像是有滿腹的話要說,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有什麼話可說。
徐福見他沉默,以為太子遷覺得尷尬,便也不再與他多說了。
“先生不等……不等孤即位的時候嗎?”太子遷上前兩步,脫口而出道。
“不等了。”徐福不願在此多留,兵不血刃的目的已經達到,公子嘉和韓終這二人已被料理,他還有何值得留下來的借口?
太子遷沉默了一會兒,“恭送先生。”
桑中和柏舟迎上來,同徐福一起轉身離去。
太子遷抬了抬腳,最後卻還是頓住了腳步,隻看著徐福的背影漸漸遠了。他不知道在這之後,徐福是否還會再到王宮來,或許是不會有機會再見了。太子遷一時間倒也說不清心底是失落還是傷心。
回想到初見對方的時候,太子遷甚至有種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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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八年,趙王於邯鄲薨逝。
趙國大將趙蔥被羌瘣斬於馬下,趙將顏聚陣前逃跑。一月後,太子遷即位,處死佞臣郭開。
秦將李信、羌瘣圍了邯鄲,太子遷寫下降書,滿朝不敢勸。連郭開都死了,他們又有幾條命供太子遷斬殺?
後史書記載,秦國方士徐君房屠殺上黨數人,後又至邯鄲,勾結倡後、太子遷,逼死公子嘉與著名方士韓終,太子遷在徐君房的引誘下,獻上趙地。君房實乃佞寵也。
……
此時徐福坐著馬車搖搖晃晃抵達了上黨。
徐福在馬車中遠遠地便瞥見,城外有個黑乎乎的玩意兒,還挺擋路的。徐福微微眯眼,“那是……”那物瞧上去怎麼頗為眼熟呢?
胡亥驚叫一聲,“哇,父親好厲害,那是塑的父親的像!”
徐福差點氣得厥過去。
又一個給他塑像的!他一點也不想要好嗎?又醜得跟個怪物似的,讓後世那些考古的如何描述他的相貌啊!待這些玩意兒出土以後,他的名聲便毀了!他幾乎可以聯想到百科裏寫到他的資料。徐福,字君房,才高,卻貌醜。
那畫麵,他覺得辣眼睛!
徐福冷著臉放下了車簾,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糾正百姓的這些風氣,待秦國天下一統後,便讓嬴政下令,百姓不得私自造塑像如何?徐福越想越可行,他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嬴政。
早點統一六國啊阿政!
嬴政被徐福這一眼瞧得有些發毛,他無比主動地遞上了書簡讓徐福解悶。徐福抬手揮開了,軟倒在嬴政的懷中,“我休息一會兒。”這樣進城的時候,便可眼不見心不煩了。
馬車很快便近了城門,隻是此時胡亥卻再度驚歎道:“父親的塑像真好看!”
緊接著胡亥壓低聲音,嘰裏咕嚕和桑中說了起來。
隔著一層車簾,這些聲音難免都進了徐福的耳中,徐福有些按捺不住,最後還是一翻身坐了起來,同時還伸手猛地將車簾掀了起來。陽光下,那塑像竟是在閃閃發光。徐福一身惡寒,正要放下車簾。但是馬車從旁經過,徐福和那塑像來了個驚鴻一瞥。摒去那金光閃閃、閃瞎人眼的效果不談,徐福發現這個塑像做得……還真挺好看的!至少是按照他的模樣來做的,而並非是粗糙製成。
莫說外貌,就是神韻也有三分相似。
嬴政跟著探出頭來,打量了一番那塑像,低聲道:“若是以玉製成,才能配得起阿福。”
以……玉?
太奢侈了。徐福覺得要是真塑一尊這樣的象出來,待到千年後,他在史書上一定是妥妥的佞寵,連個洗白的機會都沒有。
這塑像難得製作得超出了水平,徐福的心情頓時便愉悅了不少。馬車很快駛進了城中,當徐福看見街上人來人往,一切恢複如常,再無從前蕭條之態的時候,徐福的心情便更愉悅了,沒有誰看見自己辛苦的成果還會不開心的。
他們進城以後便立即有人稟報了郡守,郡守忙不迭地率了隨從,低調地迎上了嬴政一行人。
“下臣此時才知王上抵了上黨,請王上恕罪。”郡守極為畏懼嬴政,當即還衝著嬴政在地上叩了個頭,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
嬴政當然不會因此斥責他,隻淡淡道:“帶路。”
郡守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王上,請。庶長,請。”郡守一邊帶路,一邊低聲道:“城中有二位將軍,說是等候王上和庶長的到來。”
二位將軍?會是誰?徐福心中疑惑不已,此時他們不是應當都在戰場上嗎?
盡管趙國已經決心投降,但秦國還是要裝出威脅他們的模樣啊,也不可能這樣快便撤了兵啊。
嬴政的麵色黑了黑,再不言語。徐福瞥了他一眼。嬴政知道是誰?
說話間,他們便已經邁入了郡守府中,那郡守忙不迭讓出了自己的屋子給嬴政,嬴政還未開口,徐福便已經先道:“不要。”徐福撫弄著指尖,淡淡道:“我與王上都不願睡他人之榻。”
郡守呆了會兒,猛地記起,對啊!王上是與庶長同眠一榻的啊!庶長開口說了,那王上必然也……郡守轉頭看向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