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1 / 3)

難地從幹澀的嗓子裏掙紮逃出,虛弱且不成聲。

夢囈一般,口中不斷地重複含糊不清的索求。又隱約聽見碗盞相觸的聲音,那聲音清脆又淩亂,顯得有些急切和擔憂,下一瞬,有隻湯匙抵在她的唇齒處,又有隻手輕輕扳著她的下頜,隨之緩緩傾入溫熱的液體。

久旱逢甘霖,她眼下,便是這般狀態。渴極了,喂什麼便喝什麼,待饑渴緩下些來,鼻子也似乎通氣了些,她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疏冷又清淡。無需睜眼,她也知是誰在照顧她,故而,她在傷病中惶惶不安的情緒得到紓解,紊亂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舒緩。

矛盾的是,當那湯匙再次湊過來時,她卻下意識地咬緊牙關,不肯再喝。

這是本能,幾乎所有生物都具備的趨利避害本能。腦海中仍舊一片混沌,許多細節忽而模糊不清了,這一刻,唐瀠記得的唯有她昏迷前飲下的漿汁。

幾年間,皇後對她飲食起居上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且常常叮囑她勿要在外亂食,今日去不二齋,飲食亦是未央宮庖廚所備。照理說,最是安全,問題卻偏偏出現在此處,她喝了漿汁,便昏迷不醒,那時,尚未有刺客出沒,她亦不知右臂處的劍傷從何而來。

調香師,是一份吃天賦的職業,從業者往往嗅覺最為靈敏,雖然唐瀠重生後換了具軀體,嗅覺不比前世,卻有尋常人不具備的識別花草本木的能力。漿汁中摻了幾味異香,可致人陷入沉睡。飲下後,她便察覺不對,然而已於事無補。她為何會飲下漿汁?因漿汁是未央宮所備,未央宮是皇後治下,她信任皇後,毫無防範之心地飲下,然而這份信任卻險些令她陷入險境麼?

母後,竟是想害她?唐瀠昏睡著,意識是不清楚的,幾乎所有的舉止都出乎本能。疑問來不及在心中發酵,便被傷口處愈演愈烈的疼痛猛烈地壓製過去,整個人徹徹底底地置身於一片黑暗中,人事不省。

另一頭,心懷忐忑的劉鐸正與皇帝奏對。身任親衛軍統領,他雖未親去,差事辦砸,也少不得領下“治下不嚴”、“瀆職疏忽”兩項罪名。如何治罪,由皇帝定奪,皇帝的態度又取決於七殿下的傷勢與劉鐸自己的陳述。

七殿下的傷勢既然不重,關鍵的突破口便落於如何進行一個“是臣之錯然主責不在臣”的完美陳述。劉鐸既得顏氏青眼堪為女婿,必有其過人之處,並非酒囊飯袋。加之皇帝龍體不濟,眼下不過強撐片刻,未必能與他耐心周旋,隻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回稟清楚,言辭謙卑得當即可。

皇帝高坐於上,因適才疾走一陣,又怒火中燒,臉色極差。他以拳抵唇,猛咳片刻,徐德海欲為他撫背,他擺手製止,隻居高臨下地盯著劉鐸的頭頂,聽他細細道來:“鬧市中與不二齋相通關卡皆遣了兵士把守,無一遺漏。然市井中能人異士頗多,或有可掩人耳目者潛入也不得而知。當務之急,乃順藤摸瓜,將其捉拿歸案並使之伏誅。”

劉鐸一揖到地,沉痛道:“臣疏忽失察,使七殿下陷入阽危之域,萬死不能抵過!臣願擔責,將功贖罪,望陛下首肯。”

即便將刺客捉拿歸案,隻是彌補過失罷了,何來的功勞?朝臣使慣了的把戲,皇帝見怪不怪,隻輕笑一聲,辨不清息怒:“卿有此意,甚好。與你三日,失機,則提頭來見。”

劉鐸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連皇帝幾時移駕而去都不知。待他醒過神來,已是汗透浹背,雙腿發軟隻得癱坐,腦中一片空白,下一瞬,驚慌失措地摸了摸自己頸上的頭顱,知其安好,總算放下心來。不敢懈怠片刻,急急出宮去尋顏氏諸人,他已隱約有些頭緒——兵士把守在外,不二齋內隻唐瀠、餘笙、商讚三人,事發後,三人皆受輕傷,財物無損,刺客逃逸,既不謀財也不害命,有此上天入地的功夫,若想名揚天下,不如行刺皇帝來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