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殿,由晨間挪至午後,除君子六藝外,講學的師傅更多了一名,專授本朝的治國方略,偏重世宗一朝。
本朝尚武,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君王宜親率六軍,以示武於天下。是以下了學,她需去武英殿,學習騎射。將夜,便至奉先殿,為先帝上香盡孝。
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是個人都會疲累,更別提身體尚在發育的小孩了。
唐瀠如今不止擔心自己長不高腿短了,更擔心胸部發育不良。她坐在龍輦上,因宮道上無旁人,更無嘮嘮叨叨的禦史,正襟危坐的儀態鬆懈了些,垂眸瞥了瞥一馬平川的胸`前,微微蹙起眉頭。
莫非是天生體弱的緣故?哪兒哪兒都長得好慢。
忽而,經過一處宮門,有車馬轆轆之聲。
禁宮中王公宗親出行也是有品級之分的,低品的隻能步行,中品的可乘車駕,行到深處便下車步行,高品的除卻幾處尊貴之地,車駕幾近暢通無阻。
這裏通向後廷,更與未央宮僅一射之地,其主身份可推知一二。天色已不早,各家都備下晚膳了,便是朝臣也不該這個時候往來的。
事涉太後,唐瀠難免牽掛。懷揣疑問,掀了車簾往外望去,是一金銀裝飾的車駕,必是侯爵宗親無疑了。雖如此,也不得而知究竟是哪位貴人來訪。
猜不到,唐瀠無意執著,便欲放下車簾。這時,清風徐來,將車駕上的簾子吹開一角,露出車內女人的側臉來。
雖隻匆匆一瞥,唐瀠也認出了,那是她阿嫂——代王妃。
燕王改封代王,燕王妃也就成了代王妃。約莫兩年前,先帝下詔聘工部郎中顏選之女為兒媳,雖說是政治婚姻,夫婦二人卻頗為投契。
三月前,王妃有孕,如今正是害喜嚴重的時候,身體十分虛弱,腹中胎兒亦受不得顛簸。
代王便上疏,懇求將之藩肅州的日期往後拖一拖,他自己是無謂的,代王妃長途跋涉許有小產之憂。
爭儲失利,無顏氏扶持,代王如今不比以往了,藩王封國,更與政治中心的燕京斷了聯係,朝臣中幾乎無人相幫。代王與太後有母子之名卻無母子之情,忽然討好於太後,想來他一個大男人也拉不下臉麵,許是因此,才遣了代王妃來。
回到未央宮,唐瀠便將路上所聞向太後道來:“暑熱難消,兒見阿嫂臉色並不十分好的。”她說著話,已在太後身旁乖乖坐下了,並不同於外麵,眼下坐得很愜意懶怠——俗稱坐無坐相。
這裏,是她生長的地方,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而太後,更是她能將身心全部托付之人。親近她、信任她、依賴她,哪怕是顯露不好的姿態,也不覺難為情。
功服未滿,唐瀠身穿青袍。立朝兩百餘年,之前僅一位女帝,皇帝冠服繁雜,需應禮節場合而易服,許多地方無可變更了,故而除卻燕居服、常服外,冕服、武弁服、皮弁服仍襲男製。
這青袍,亦是男製。素色,無紋飾,無綴補,忌辰喪禮期間所穿,本是沉鬱莊重的顏色款式,因她是個白白嫩嫩的女孩,依偎在太後懷裏,唇角懶洋洋地淺笑,看著格外的清爽。
天確實熱,翼善冠摘下,額上細細密密的一圈汗。
忍冬遞來手巾,太後接過,便為她擦汗。代王的事,太後是知的,那奏疏正置於殿內的案上。延期之藩,朝臣不允,皇帝年幼,朝臣想立威的地方多得很,借此大做文章下堂堂藩王的臉麵,不是稀奇事了。
太後垂眸,看著唐瀠,唐瀠亦在看她。片刻後,兩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