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1 / 3)

生。

禦前伺候之人,諸如池再青黛等,不說勘破君心,至少能察言觀色。偏這使節無知,顏遜是在燕京府邸過世的,他自安國公京郊別業回宮,期間隔了多久,皇帝豈會不知,需他來稟?

殿中寂靜,隻使節抽抽搭搭,戲演足了,他將遮掩麵龐的衣袖放下,卻見皇帝正抬眸看他。

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仿若利刃能洞穿人心,使節被她這般看著,隻覺自己猶如砧板上的魚肉,為刀俎所淩遲肆虐,想到適才他掩麵泣淚毫無所知,頓時芒刺在背,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陛、陛下……”

很快,使節便悟出他已犯了君王大忌,君王從不需多嘴之人,更不需妄自揣測聖意之人,他此刻為逢迎皇帝能裝模作樣地墜淚,日後亦能為諂媚他人道出禦前機密要事。

使節愈加惴惴不安,伏地不起,雙肩狠狠戰栗。生死攸關,他已全然忘了禦階上的那位皇帝,僅僅正值豆蔻,若在尋常人家,不過是位待字閨中的嬌俏小娘子。

所謂君威,日積月累,即便平日禮賢下士溫潤如玉,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豈會是好相與的?

區區使節,卻毋須皇帝動怒,她隻向池再淡淡看了一眼,池再吩咐下去,那使節便被拖走了,接下來,是生是死,誰知?

秋夜,更深露重,青黛領著幾位宮娥將白晝用以通風的窗牖掩了幾扇。既而,她趨步上前,看了看禦案上積了幾尺的奏疏,忙勸道:“陛下,已近亥時,好歹歇上一歇。”她頓了頓,又補了句,“明日請安,麵容憔悴了,定讓殿下憂心的。”

青黛清楚得很,自己說話哪有什麼分量,整座禁宮,整個燕京——不,整個晉朝,隻太後一人說話,皇帝百依百順。

唔,也不對,應是不敢不從。

果然,話音剛落,皇帝積冰累霜的臉龐仿若春風拂過,寒雪消融,唇畔更隱隱約約露出笑容。她未說歇,亦未說不歇,卻是將禦筆擱下,合上奏疏。

宮娥奉上盥洗的銅盆,她將雙手伸入,明淨清澈的水麵泛起陣陣漣漪。

她的舉止,她的儀容,她的風華,皆是太後言傳身教,進退得當,不曾有何處冒失突兀。譬如淨手,清水流動,她以手心輕撫手背,既而兩手手心輕輕摩挲,漣漪微波,卻不曾四濺水珠。

青黛在旁,奉上手巾。她看著皇帝淨手、擦手,一雙手纖纖如玉,白皙細嫩,與六年前相比修長出挑不少。不知怎地,青黛心中,又暗自將印象中太後的手拿來比對一番,既而得出一結論:皇帝還需,再長長。

“太後那兒,歇了不曾?”先帝陳設於謹身殿的自鳴鍾,如今置於宣室殿,皇帝往那處看了一眼。夜深了,她不便過去,若是阿娘入寢,反將她擾醒,得不償失。

本來,太後自律持重,飲食作息亦是規律,隻她登基以後,太後徹夜案牘,不舍晝夜地批閱奏疏,又從中將簡易適宜的奏疏挑揀出來,使她從易到難漸漸上手庶務。簡而言之,生物鍾已被破壞,作息並不十分規律了。

故而,皇帝才有此一問。

青黛恭謹答道:“適才,未央宮亦遣宮人來稟,殿下早歇,陛下勿要牽掛。”太後與皇帝母女兩人,即便再忙碌,無時無刻不惦記彼此。感情深厚至此,便是血親骨肉亦是少有。

如此便好。

皇帝點頭,遂由司寢宮娥侍奉更衣洗漱,禦榻的床幔輕紗般緩緩垂下。隻餘宮娥值夜,餘者依次將宮燈熄滅,便悄聲退去,留下一盞在殿角,微微弱弱地泛著昏黃的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