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與弗朗基開戰在即,眾卿都覺神靈庇佑。但問題隨之而來,這巨石該安放在何處?
明堂是天子祭祀、與上天通靈之地。循例,該入明堂供奉。可天書又雲,須將其鎮於金陵,才可使九州歸服。天子腳下才有明堂,金陵哪有明堂可安放巨石?便是砌殿宇供奉,再美輪美奐,再規格宏偉,也不符合禮製。
此事頗有些棘手,且不可怠慢,群臣立時放下黨派之分政見之別,紛紛出謀劃策。眾說紛紜,各有優劣,連日下來都難給出令人滿意的答複。直至前陣,忽有一小官諫議遷都,在金陵修建明堂供奉天石,滿朝嘩然!
遷都本就茲事體大,更別說金陵這地方,邪門得很。
往前追溯幾個朝代,皆定都金陵,亦皆亡國於金陵。這類的巧合多了,世人便難免往別處去想。約莫從開朝起,便有了金陵龍脈盡損風水大敗,不宜定都的說法。
現下為這天石,竟要遷都金陵?!
好些大臣立時駁斥,不同意遷都,大不了在金陵建座與明堂規製相差無幾的殿宇,但不稱“明堂”,並將天石供奉起來。這建議中庸,不激進亦不消極,很快便獲得群臣的認可。臣下既如此一致,君主唯有答應。
豈料,袁畢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稱這決定有悖於天意。他就是個道士,雖名聲不錯,且天石是他所發現,但位卑言輕,難讓人信服,故而無人理他。朝廷半月前遣他去堪輿選址,他不敢抗旨,領命而去。日前才劃出一塊地賴,當夜竟風雨大作雷霆齊發,施工諸人皆以為不詳,忙連夜回京上稟。
眾人親眼所見,天石是真。神龜隻得袁畢口述,實不知真假。但此番雷雨風電,既有人證,又有物證,不信都隻得信了。
這供奉天石的“假”明堂,想來當真不能肆意修建。
於是,整件事又繞回原點,該拿這天石如何是好?
無人再有膽子出餿主意,且確實拿不出主意。連日來,天石唯有如最初入京那般,供奉於明堂。此法違背了天書所雲“鎮金陵”,眾人即便不說,隻怕在心中都存著幾分僥幸,願無天譴,便可證這天石當能鎮燕京,而非金陵。
新政推行了數月,成果頗豐。
律法總有空子可鑽,立朝以來雖施行海禁,但類似海州這般沿海的州府,常有人出海,往返多地倒賣貨物。一來二去,好些人都學了門手藝,譬如鍛煉鋼鐵,譬如造槍造炮,本是興趣驅使,不料朝廷一道詔令下來,竟成了營生的活計。
海州已興建幾處工坊,目的有二,一是研製□□火炮,二是改善軍備。數月來,這兩個進程都已過半。木已成舟,朝野中反對者日漸偃旗息鼓。
開設工坊不比開設織坊,動靜不小,弗朗基人不傻,瞧這架勢便知晉朝意欲何為,但嚴冬凜冽,是年沿海天氣又尤其低寒,海州附近海域竟不同程度上地結了冰,敵軍船隻開到半途,便再過不來,射了幾發火炮竟如肉包子打狗,倘要破冰,亦需時間。
弗朗基人遠遠望著輪廓模糊的海州罵罵咧咧,最終為糧草計,逼不得已才返航。
天氣是不穩定的因素,雖這時是屏障,指不定哪日便變作刀刃逼向自己,不能心存僥幸掉以輕心。薄玉已領命,先卸下鸞儀衛指揮使的職位,前往海州統領海州衛,演兵備戰。
言而總之,海州戰事還可緩一緩,當務之急是天石如何處置。
故而,袁畢又一次出現在唐瀠眼前。他不複當初身處報國寺時的狡黠奸賊,明明立了功,如今反倒愁眉莫展,胡子都花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