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瀠驀然駐足,望向帳外,隻能窺見天空的一角。她低聲說:“自然,我想她了。”
綺玉不懂:“‘她’是誰?”
“媳婦兒。”唐瀠失聲笑了笑,眸中閃過些許失落,“還未明媒正娶呢,該是心上人罷。”
綺玉更不懂了:“心上人……是?”
綺玉看著唐瀠的側臉,她本有些怕這位姑姑,不僅因家人叮囑,更因姑姑生了一副十分嚴肅冷硬的麵容,即便笑了,都仿佛覆了層冰,很難使人與之親近起來。
但這一刻,綺玉竟看見唐瀠露出了好看又溫暖的笑容,像是她愛吃的糖葫蘆,誘人得很——
“我的心上人,自然是我阿娘了。”
她說得很坦然,再不畏懼這賬內帳外的人來人往。
綺玉愣了會兒,以她稚子的腦回路自然地接下話茬:“那姑姑,我的心上人,是不是我阿娘?”
☆、第81章 魚水(完)
綺玉童言稚語, 唐瀠卻不知該如何接話,恐不慎“教壞”了她,想了想, 才道:“你想念你阿娘, 她就在你心中,便自然是你的心上人。”
綺玉似懂非懂地點頭,不一會兒,嫣然睡醒之後,來尋她玩兒,兩個小人由各自的乳母侍從護送走了。綺玉走前, 三步一回頭地望向唐瀠,怯生生的眼中滿是怕被大人哄騙的擔憂, 眉毛緊蹙,跟個小老頭兒似的。
唐瀠被綺玉的模樣逗得輕笑,一直溫柔地望著她小小的背影,竟覺得不熊的小孩兒真是可愛。要是自己與阿娘有個親生的孩子那該多好, 倘若在前世, 想必能成真,而現下,便隻能想想罷了。
收起這份小小的失落,目送綺玉離去,唐瀠才向池再吩咐,再賜予綺玉與適才同例的果品糕點。待禦駕回京,於建寧王妃更另有賞賜。
池再躬身稱諾,立時便下去置辦了。
除卻唐瀠吩咐的,他又與青黛一道,安排起明日回京的事情。池再即便從前注孤生,但自打一年前親政大典以後,他便心如明鏡起來,知道這兩地分隔的滋味兒不好受,能明日回去,陛下自是不願拖到後日的。
不出所料,唐瀠春蒐離京的日子裏,燕京果然不太平靜。
宗室子並非人人參與春蒐,每年總有些好吃懶做的紈絝之人稱病不去,這些留京的人,其中不乏性格仁懦之人,便成為了布局一年之久的棋局上現成的棋子。趁著春蒐,皇帝離京,途中設下埋伏,再稱皇帝不幸罹難,龍馭賓天又無遺詔,於是順理成章地挾傀儡即位。
亂臣自知他們手中無兵,處處受人掣肘,埋伏極可能失敗。做最壞的打算,假若埋伏不成,計劃落空,亂臣便打死不認,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推新君即位是為穩定局勢。
這一切的前提,皇帝還是從前那個能被先帝之言輔臣之命祖宗定例壓製的皇帝。
畢竟,如今早沒了當初垂簾訓政的太後。
然而,禦駕回京這日,涉案之人統統不由分說地被下獄,刑部與大理寺徹夜掌燈審訊,就連宗人府都押進去好幾個皇子皇孫。
諸人唯有沉聲歎息,從前將陛下逼迫太急,如今這般……過猶不及,咎由自取啊。
不認同,但反對阻攔亦無效,還能如何?
這感情,終歸是陛下的私事,這名聲,更終歸是她們二人的名聲,即便日後不堪入耳,百年後被人唾棄,她們都不在乎,旁人又作甚插嘴多言。
萬幸,這朝政,陛下從未懈怠一日,仍如從前那般勤勉,除卻立後一事,旁的事情,他們這些逆耳忠言,陛下依然從諫如流。
丞相府中,蘇燮瞥了眼手邊的一道詔令,又是頭疼又是好笑。陛下非先帝親女,是靖遠郡王的長女,天下無人不知,但她自入宮起,便與生父生母斷了聯係。這一年來,皇帝無緣無故頻頻提及靖遠郡王妃,更屢施厚恩,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