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老人挆了挆手中的羊頭拐杖,吃力地走到不三近前,焦黑的木棍點在地上,“鏗鏗”作響。
那拐杖上的山羊頭竟似活物一般,根根山羊胡子輕輕擺動,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不三,那眼眸裏的光與駝背老人陰鷲的眼神如此一轍,噬魂奪魄。
不三迎著羊頭的目光望去,卷起袖子搽去了嘴角的不明液體,道:“好在天氣還不算燥熱,羊兒湯還是挺不錯的!”
駝背老人明知故問道:“不知我這義莊內,何時來了一隻羊?”
不三指著老人的拐杖,眸子裏精光爆射,如同正午的當空烈日般耀眼,說道:“依貧道看,這個羊腦袋就不錯!”
聞此,駝背老人還沒有何反應,那山羊腦袋猛地往後縮了一下,若是細看過去,那幹巴巴的羊皮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駝背老人對此視若不見,似乎是有什麼更為地吸引駝背老人,老人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修道之人?”
“正是;貧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三道人是也;貧道自乾坤洞府而來,乃是乾坤真人坐下弟子。”,不三滿嘴胡謅道,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即便是不三自己都信將了自己的連篇鬼話。
長籲一口濁氣,駝背老人歎道:“我輩祖上遷到此地已近千年了,不知那外界是怎樣的精彩?哪怕你這黃毛小道身上穿的這件道袍,都是與我大周的道袍,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既有此心,腿腳俱全,那為何不出去闖上那麼一闖?”,不三好奇地問道。
駝背老人嘴唇顫抖著,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他笑了,卻是比哭更加淒慘,道:“籠中之鳥,自由便是最大的奢望?又焉能強求。”
駝背老人言辭之中,帶著深深的無奈與忿恨。
不三不置可否地說道:“人生於世,何妨一試?”
駝背老人肅然道:“困獸猶鬥,可又有哪隻困獸能夠逃離樊籠呢?”
不三沉默了,古言: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他非駝背老人,又怎知駝背老人的困苦呢?
二人無言。
許久,駝背老人指著堂屋內十八口棺材,道:“既然借宿,那客隨主便,你就隨便挑一口棺木吧!”
不三拍上棺木時,已是知曉這些個棺木空空如也,為何駝背老人趕製如此多的新棺?究竟是給何人所用?總歸不是給自己,借宿一晚所用。
不三滿心疑惑,臉上卻不露痕跡,直道:“也好!活人住棺,他朝升官!”
“那孤老兒就不招呼了,你且隨便!隻是到了夜裏,切莫亂走;即便你是外來的道人,有幾分修為,也難免生死道消!”
駝背老人幽幽地留下一句,便回到了裏屋,“砰”地一聲,堂屋與裏屋中間的木門重重地關了起來。
屋梁上,盤香燃起縷縷青煙,如同不三的思緒那般,剪不斷,理還亂。
一路走來,偌大的小鎮上,挨家挨戶的門沿上,無一例外地貼上了黃符,門檻也是格外的高;
偏偏這停放死屍的義莊,原本最是應該防衛的地方,卻不見黃符、墨鬥等驅屍之物,甚至於堂門大開,實在是太過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隻怕今夜是不能太平了,不三心中門清兒,此時不睡,隻怕晚上想睡沒得睡了。
不三隨手掀起一口棺材蓋子,直挺挺地躺了下去,說起來這棺木除開生硬了些,倒還挺舒服的;